江州城里，家家户户挂起了大红灯笼，准备着拉开新一年的序幕。除夕之夜，有几人欢喜，就有几人忧愁。

在夏笙歌看不见的那一张张面容上，每个人看似带着平静愉悦的笑意，在他们的心里却藏着各自思量的苦言。

“师傅，你烤的鹅应该差不多了吧。”夏笙歌吧唧着嘴巴，浓厚的香味太惹人嘴馋。

“差是差不多了，但是，你只适合吃这个。”温热的碗硬塞到她手里，夏笙歌撅着嘴，这样的清汤寡水，她已经连续吃了差不多半个月，闻着味是自然而然的拿心抗拒。

粥是好粥，比起大多脍炙人口的酒家还要地道，只是再怎么地道吃久了总会觉得乏味。夏笙歌一小勺一小勺的舀到嘴里，虽然不太情愿，但自从吃了这粥，不仅没有吐了，就连浑灵的刺激也变得稀疏起来，一切大好的同时，胸口似乎有个小疙瘩时不时的膈应着，不算伤大雅，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新的一年了，要不我们分享一下各自在新年的愿望吧。”乔子雁拨弄着火苗，与其大家在接触不到的眼神里互相躲闪，还不如找个看似荒诞的话题打发即将过去的旧岁。

“好啊，好啊，这个提议不错。不过得有惩罚的。”夏笙歌的脸上透露着邪恶的调皮。

庞离见他们都没说话，本是欢愉的气氛不应该就此沉静，于是打破了大家都不愿张开的金口。“说说什么惩罚。”

“嘿嘿嘿……”夏笙歌故意邪恶的抖耸着肩膀。“要是谁在明年没有实现说出来的这个愿望，那么……谁就满足我一个要求。”

“我呸……你能不能要点脸。”庞离恨不得用手上的烤鹅棍子戳开她的脑袋，看她里面装了多少蠢蛋粪球。

“好。”在庞离说这句话之前，这一字很是悦耳的被夏笙歌抓进了耳朵，清雅的声音听得她自然的上扬了嘴巴。

“哼……你还是多跟上祈哥哥学习学习，什么叫风度。”

如果可以，南宫上祈只想把所谓的风度抛之遗弃。

“长辈为先，南宫伯伯先来，可好？”

南宫印突然被点到名，居然有了怯意，他的目光在夏笙歌身上停留顷刻，最后转到了峻峭如云的山峰，和悦的笑意先是打消了每个人的顾虑。“四海太平，四洲安宁。歌儿，伯父是肯定欠你一个要求了。”

夏笙歌笑着，新的一年四海太平？虽然这是每一个正道侠士的期望，但似乎很不实际。既有江湖就有纷争，千百年的斗争底蕴，哪是一朝一夕，一年十年能够平定下来的。

“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对于这个愿望，作为瞎子的她显得洋洋得意，不得不怀疑，它这十足的自信到底源自哪里。“晴天，你呢。”夏笙歌随机点名，似乎很想让她早些告诉抱抱自己的心意。

在蟛谷横行霸道的她，此刻有些拘谨，拘谨之下，是千丝万缕不知该不该呈现的真实感情。压抑着感情平淡的说到。“多交几个朋友，真心的朋友。”

对于这个答案，眼盲的夏笙歌感受着同样投向她神色的乔子雁，两人都有着对晴天的惋惜，如此大好的机会，怎么就不趁机说出心里话呢，是她傻，还是她们傻。

“抱抱，你呢。”既然晴天不愿意说，那么就让抱抱说说他新年的所愿，夏笙歌如是想着。

“我只想让姐姐快点好起来，然后跟着大家快乐的过一辈子。”

嗯，这话境，很抱抱。“胖哥哥活了这么久，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远大的梦想呢。”

这么快就到自己了？不应该是主角的专场？“混吃等死，过一天逍遥日子是一天，这算是伟大的愿望么？”庞离依旧吊儿郎当，看着颓然的态度让人很是不爽。

夏笙歌对他的回答是大大的嫌弃。“你还用等吗，你已经死……呸呸呸……大过年的说那个字太不吉利了。意思反正你懂的，那你就算欠我一个为我做任何事的条件了。”

“不是，不带你这样的。这确实是我真实的想法，难道你非得让我说，收遍天下所有孤魂野鬼才算愿望？再说了，你又不是评审，为什么要听你的。”庞离将烤鹅换了个面，显然不把夏笙歌的话当回事，她不是大爷，他才是。

夏笙歌料到庞离为驳了自己，于是故意说着让人起鸡婆疙瘩的娇嗔话。“师傅……你就不能看在你徒弟我眼睛看不见的份上，给我一个可以满足我愿望的机会，你不会吃亏的嘛。”

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也别怪庞离看似浮夸的表情，拉了长长的一声“咦……”，搓着发麻的半边身子，整个人往坐在旁边的南宫上祈身上靠。“上祈，快说说你的，这家伙笨上头可真够恶心人的。”

“与世无争，闲云自在。”

简单的八个字，是他的初心，是无法达成的初心。

“上祈哥哥，过完年跟我们去千古城吧，我跟子雁决定了，初三就启程。这样，你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你的愿望啦。”夏笙歌喝了一口有些泛冷的虾仁青菜粥，翘首等待南宫上祈的回答。

“你以为一个个的都跟你似的玩心重？上祈可是肩负南宫使命的人，你等他能完整的卸下使命，再同大家归隐乡林，那时没有了后顾之忧，才叫皆大欢喜。”

这话夏笙歌还是挺赞同的，只是这言外之意，南宫上祈懂了，南宫印懂了，乔子雁晴天也懂了，就连头脑单纯的抱抱也似懂非懂了。

庞离接着说到。“你只知道窥探人家的心愿，你的呢，难道至始至终就那么一个？”

所谓的一个，大家心知肚明。

“子雁都还没说，凭什么让我先说。来，咱们子雁说说吧。”夏笙歌半咬着下唇，心底给她打着气，希望她不要像晴天一般选择躲闪，抱着对她的回答持着好奇。

乔子雁抿了下嘴唇，轻轻说到。“希望歌儿眼睛快些好起来，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崭新的幸福和生活。”

这……崭新的幸福还有生活？听着这话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了她也说不清楚。难道子雁是打算放弃师傅了？她拉回胡思乱想的思绪，将飘升的无厘头压了下去。

“我希望在明年，晴天能够坦然说出自己的过去，子雁能够和自己喜欢的那个混蛋在一起，我……守护好上祈哥哥的幸福。”夏笙歌堆上满满的笑容，这是她一颗不大的心能想到的所有，她的愿望汇聚成一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她不知道，有情并不是衡量是否长久在一起的标准。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凝固了，即使燃着的一大簇篝火也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寒冷。

夏笙歌知道，可能是她把天给聊死了，毕竟这里面的当事人是除了南宫印以外在场所有的人……还有鬼。

“你们听，是不是都在放鞭炮了？快……快……我们也放起来。辞旧迎新，希望我们大家的愿望在新的一年里都能成真。”

成真……或许只能成为想要成真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