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钟情于孤是吧。”他盯着她问。丝毫不管这偌大的宫殿里还跪着个岁岁。
“是,我是钟情殿下。”庆菱贞坦坦荡荡的回答。
“真心,诚言,你都想从孤身上得到,可你却不曾想过你是否能承担这一切。”
“在孤身边,将会有千难万险等着你。你懂得么。”贺兰舟身着平素的锦服,面容英俊潇洒,只是蹙眉又隆重。他是不信,始终不信世间会有一女子愿与他在一处并肩,共同抵挡千险万难而不离弃。
“殿下这样的人,适合孤独终老,而我心悦君,却也不是非君不可。”
她心里乱糟糟的,生着气说出这番冷情的话,只为了气他。因他每次都伤自己的心。
听完这番绝情言,贺兰舟则拂袖,阴沉着脸看她,然后一语不发的离开寝殿。
庆菱贞擅自背过身去,不看他亦不相送,真是好大的胆。
直到这殿里只剩下岁岁跟她。
“吓死我了。”
岁岁擦了擦满头的汗,瘫坐在地上。
庆菱贞气极,为泄愤走到桌前恨恨把那桌上的物件全部摔到地上去。
一阵哗啦啦的粉碎之声吓得岁岁怕引来东宫外面的侍从,岁岁急忙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拉住她,小声恐惧道:“你你你你疯了不成?!”
“东宫里放肆,不要命了?”
他边说边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瓷杯片,又急又恼火。
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残局,又将那些碎片都揣在怀里,岁岁气的指着她:“是不是要等殿下杀了你时,你才能乖顺些?”
想到贺兰舟依旧对自己不信任,她冷笑,自己昔日的身份,他日可为他所做之事,就挑眉道:“杀?他才不会杀了我。”
岁岁却觉得她恃宠而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于是向她泼冷水:“我告诉你,殿下再宠你也未给过你名分,没名没分的女子就是奴婢!”
“命如草芥!”
他连带着怀里揣着叮呤咣啷的茶杯碎片生着气扭头奔出寝殿。
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一套新茶具回来。
可庆菱贞已经不再殿内。
她只披了一件外裙,摸着黑偷偷溜出东宫了。
一路飞快的跑到尚仪局里,阿茉的下房漆黑一片,不见其人。
只有司香阁里亮着微末烛火,她心里打鼓,又气喘吁吁的赶过去。
室里阿茉忙着制兰芝撷,她闯进门去声音大了,吓阿茉一跳。
“阿茉。”
庆菱贞扶着桌子喘息,声音急切:“阿茉,我有事请你帮忙...”
见她穿的单薄,又是匆忙而来,柳阿茉也不多问,只从旁边的木橱里拿出一个已经包好的纸袋。
递给她:“这是你要的沉香,我听素华说了,就早早包好等你来拿,里面还有一个纸袋,是我新调制的安眠香粉,你拿去试试。”
庆菱贞接过纸袋,看了看阿茉,由衷感激:“多谢。”
阿茉因连夜赶制兰芝撷,累得腰痛,就坐在椅子上歇息,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姐妹之间不必见外,只是你安寝不得,理应寻医诊脉。”
话刚到此,就听到尚仪局外面有佩刀刮擦的声音,一时心惊:“阿茉,我得走了,今日多谢你将我放在心上,提前把我要的香粉包好,改日我一定好生谢你。”
而就在此刻,青云大殿上,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老皇帝坐在大殿最正之处,殿侧站着大理寺卿,闽都公府君苏江,那架势像是要即可收押贺兰舟似的。
老皇帝面容神情有阅尽沧桑之感,一双鹰眼紧紧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贺兰舟。冷冷发问:“太子可有解释。”
贺兰舟静若树木,跪地依如芝兰君子,不卑不亢道:“儿臣不知巫偶为何埋于泰安殿,亦不知巫偶从何而来。”
刚说到这,殿外有大监来报:“启禀陛下,二皇子求见。”
贺兰承泽来的倒是快,得知他四弟因巫偶之祸而被牵连后,甚至连脸上的幸灾乐祸都没有收敛。
头冠红玉,身着华服,神情阴霾狠毒,履上珍珠,足有婴孩拳头大小。只是他心智一般,却生着一副俊俏面。唇红齿白如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不过也亏了这是位成不了大事的皇子,否则就凭他与自己的过节,足矣在孩童时便可将自己害苦。
贺兰舟轻看他一眼,言语:“二哥。”
贺兰承泽受了这声“二哥”,神情转而变得悲戚,戏子般道:“四弟啊四弟,你糊涂啊...”
他话还没讲完,就被皇帝打断。
“承泽何以深夜入宫。”
贺兰承泽跪地行礼,似真的为自己的弟弟求情:“承泽本应去平霍尔络之乱,只因临行前无意得知泰安殿巫偶之祸,又听闻四弟牵涉其中,儿臣实在担心,这才在临行之前进宫。”
“只是四弟贵为太子,无比尊贵,若真是行差踏错做出错事,也定是身边之人挑唆引诱。”
“请父皇明鉴。”
老皇帝的眼睛皱的很深,却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冷冷命道:“闽都君。”
闽都君得令,上前一步,俯首言道:“臣在。”
“将巫偶之事,从初说给太子听。”
“微臣遵旨。”
苏江有些担忧的看了贺兰舟一眼,少年情谊自然深重,他之本性,自然明了。
只是宫廷里,皇子中,权利是块最香的肉。引得众人都如同饿狼。
“于大靖南国四十年,月圆秋夜,泰安殿正殿龙旋之地三尺处,掘出一巫偶。”
“此巫偶刻有大靖南国帝君之号徽弥,生辰,八字,衣角,须发,及“徽弥帝薨”之咒。”
“经大理寺查证,此巫偶内部有太子信物明灵珠。”
“明灵珠,苍海之灵也,自古只有帝王少君可佩,违者,株连三族十亲。”
贺兰舟跪在地上,只觉麻木,耳边苏江的声音缓缓传来,他抬头看了眼贺兰徽弥:“儿臣没有。”
贺兰徽弥刀子般的神情看着他不语,只摆手让苏江继续说下去。
世间臣子难做,在看了跪地无声的贺兰舟一眼后,苏江为难的继续道:“依大靖南国律,诅帝之行,其罪当千刀万剐。”
话一说出,大殿便无声了,倒是贺兰承泽,他打量着贺兰徽弥的表情,正欲再说些什么为他这四弟添一把火,殿外便传来了贺兰蕙的声音。
话语里,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父皇!”
她是不经通传,径自入内的。
帝姬深夜伴星而来,急切之余正好听到苏江说的那句“其罪当千刀万剐”,这才等不得同传,直接进了大殿来。
“父皇!儿臣刚刚得知巫偶之事,以为此事必有蹊跷,万望父皇勿要因怒而冤枉了四哥!”
贺兰蕙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是最不愿他出事的人。就连他平时一声咳嗽,都会使得自己格外忧虑,何况是丢命的事情!
贺兰舟剑眉紧蹙,也是担心他这位妹妹因自己而被贺兰徽弥迁怒,只好开口道:“此事与五公主无关,夜晚寒气重,还请父皇遣人送公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