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
贺兰蕙情急之下道:“我不信你会做出这种狠心之事!”
贺兰承泽见状冷笑了一声:“五妹妹,你就如此笃定么。”
“那巫偶之中的明灵珠又该如何解释?”
贺兰蕙咬唇,柳叶眉紧皱,看着贺兰承泽那副阴霾的面容就料到了此事与他有关。
“我四哥哥本就是未来国君,何故要诅咒父皇?!”
老皇帝忽然站起身,重重的将玉龙台桌推翻。
桌上的国玺,文墨宝件一应碎落在地。大殿之上,人人跪他,却无谁能解他心中之怒。
“父皇!我以性命起誓,四哥哥是被冤枉的!”
贺兰蕙长跪在地,声声铿锵,叩首虔诚。
贺兰舟一语不发,他是故意的,他想知道这些年来,这位大靖南国的帝君,他的父亲,究竟是否在意他。
老皇帝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儿女。心中不知是在盘算什么。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闻皇音而出列,恭敬跪道:“臣在。”
贺兰徽弥毫无情感的瞥了贺兰舟一眼:“即刻起,彻查东宫众人,将太子囚于刑狱北司。”
“皇上不可!”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其声镇静,其人如兰。
只见宸贵妃站在大殿门口急道:“皇上如此处置此事,不妥。”
老皇帝是最听她的话了。因此贺兰承泽握拳,心有不甘,贺兰蕙却松了口气。
“舟儿。”
宸贵妃走到贺兰舟身边,将他拉起身,关心的看看他:“可有事。”
贺兰舟低头:“回禀贵妃,无事。”
贺兰蕙正欲开口向宸贵妃求救,结果被大监抢先一步。
今夜这青龙大殿,来的人儿是越来越多。
“陛下,六公主及骠骑将军顾之汐求见殿前。”
宸贵妃眉头一跳,打量老皇帝的神情,暗绝不妙。
果不其然,老皇帝因这二人也来凑热闹,怒气冲冲道:“放肆!朕看你们是愈发胆大妄为了!”
他指着面前的儿女,尤其是冷漠不语的贺兰舟,却看向一旁眉头紧皱的宸贵妃,怒道:“他已经是如此阴诡心计,你还要替他求情吗?”
“妹妹,将军,朕的太子,城府颇深啊。”
贺兰舟轻笑一声,寒心而嘲讽道:“父皇,儿臣若说无论是妹妹,将军,皆不是儿臣之意,您会信么。”
他俊美的眉眼有些发红,却仍不为自己辩驳太多,只是慢慢地有些灰心。
为何您不信我,为何,您在给了我这位子的同时,也要步下我这二十多年的坎坷危险。
父子,君臣。父子,君臣。
他想到这,不由得觉得自己可笑。
巫偶的事情是在自己的纵容下被贺兰承泽做成的。
这是在他计划中的一件事,而他也想知道,当这事情发生之后,他的父皇究竟会是怎样的态度。
此刻,大殿之外响起顾之汐的声音:“末将顾之汐!求见陛下!”
这一声响完,紧跟着的是个单薄的女声,有些胆怯,有些病弱:“儿臣贺兰佩,求见父皇。”
末了,还咳了咳。
“好!好!好!”贺兰徽弥连说了几个好,显然是被他们气得不轻。
其实孩子们是没有恶意的,只是这一个个的求情,一个个的来到殿前,像是在逼迫一个君王做出决定。
“传旨殿外!不见!”
贺兰徽弥被气得不轻,冲大监发火道:“让他们就跪在外头!既然是来见朕。那未见到朕之前,也就不必起身离宫了!”
宸贵妃阻拦道:“陛下,六公主体弱又在病重未愈...”
“贵妃觉得朕处置的重了。”老皇帝凉飕飕的看着宸贵妃。
宸贵妃却不怕:“是,臣妾以为,陛下是在气头上。”
仿佛这狡猾也是随父。
宸贵妃的话倒是着了贺兰徽弥的道儿。他面无表情的冲大监命道:“贵妃所言有理,但错便是错,骠骑将军顾之汐殿前失礼,赐棍五十,立即执行。”
“陛下您疯了吗?!”
“五十棍,这外头秋风瑟瑟,何况六公主还在,您是要让六公主病的更严重些吗?!”
这话是宸贵妃说的,她刚因生气而无所顾忌的说完这话,就引得在场的人腿肚子都是一哆嗦,只有贺兰舟默默低下头,无声笑了。
关于宸贵妃,她一直都是大靖南国的传奇。
敢说皇帝疯了的女人,她是唯一的一个,还是没被杀头,荣华春光享受无尽的一个。
而贺兰徽弥似乎是真的宠爱她,因为即便是在众人面前这样的冒犯,他却都能容忍了。只是十分的不悦:“贵妃,疯魔的是你吧。”
宸贵妃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有些尴尬,那种表情像极了她年轻时候。
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音乐家。她幼年居住英国,成年后与吴芷袭一同回国,而那场噩梦般的灾难,使她被迫成为了现在的宸贵妃。
原来本性,是真的改不掉啊,无论历经多少年,她依旧只能是她自己。
大殿之外。
贺兰佩已经咳出了血。
顾之汐很想靠近她,却在身旁众多婢女耳目的监视下无奈止步。
他只能站在离她七步远的地方,望她的背影,落寞萧索。
而贺兰佩呢,他们真是一对无辜的鸳鸯。
本是冒险同来跪求父皇的成全,却赶上大殿之中乱糟糟。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顾之汐听到大监说太子与二殿下宸贵妃五公主都在殿内都觉得是一头的雾水。
不过宸贵妃那句“陛下您疯了吗”倒是说的清楚。他俩听到的同时都是一愣。
直到殿门打开,贺兰佩本以为是要他们进去,却听到内监满头是汗的宣令:“帝令!”
“骠骑将军深夜殿前无状,失礼御前,杖五十!”
贺兰佩美目发怔,刚想开口求情,就又被风吹的咳嗦。
“怎会如此,我与将军只是想要求见父皇!”
她喉头腥甜,咳起来便没完了。最后还是内监李格向贺兰佩讨好明道:“公主殿下,陛下正在怒极,望您切勿莽撞。”
贺兰佩心中着急,怎么会因这一句话就舒缓下来,她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眼顾之汐:“将军。”
而此时的顾之汐,正不管不顾,只想走到她身边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将军,您再往前便是不妥,是冒犯公主了。”
阿蛮忽然站到他面前去拦他。出言相劝。
明明只要再向前走三四步,自己就能走到她面前了。
贺兰佩凝望着面前的男子,他高大却瘦削,寒白的衣袍虽未佩盔甲,也是英武神气。墨发黑瞳,他的声音发沉:“让开。”
阿蛮依旧执拗:“将军,我是公主的婢女,万事以公主为首,自然要维护公主名誉。”
大理寺卿忽走出殿外,硬着头皮看向正铁青着脸的顾之汐:“陛下命我前来监刑。”
贺兰佩终于不让了,她道:“我要见父皇。”
话一出口,身后刑者已拿着刑棍前来。
“不许!”贺兰佩见到这架势后急切的想冲过去阻止,结果被阿蛮与几个婢女挡住。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一气之下,她的惊恐之症竟有些复发的迹象。
顾之汐为使贺兰佩放心,又道:“公主不必为臣担忧,不过区区五十棍也,昔日战场杀敌,穿心之刀扛过,燃火之箭挡过,微臣受的住!”
“只是公主千金贵体,血腥气凶恶,还请公主回宫。”他恳求。
阿蛮也劝说道:“公主,若陛下知您这时与战臣亲近,只会使得将军的惩处更重。”
半天,贺兰佩都没有言语什么,只觉得心上无比失落。
她身穿绫罗锦缎,髻戴金银珠玉,无一不是尊贵的。可为何,她却也是如此的无能弱小?
何以身旁众人,皆是自己的枷锁?
“公主走吧。”顾之汐劝她。
而帝令无情。
无论贺兰佩走与不走,刑是即刻就要执行的。棍子重重打在他背后,她听到那闷声,难过的转过头去,心都跟着痛起来,应他的求,哀伤又怆然的离去。身后,则是一众跟随她的婢女,皆毫不留情的跟随离开,唯有阿蛮,她冷着眼瞧他,言了句:“痴人。”
回宫路上,贺兰佩失魂落魄的想,苦命鸳鸯,苦命鸳鸯!她曾和姐姐偷溜出宫去看戏,从此知素贞娘子与许仙是苦命,知英台姑娘与梁山伯是苦命,知那牛郎与织女是苦命,却不曾知,自己,亦是为情而苦的命。
少年英武的将军,何以嫁不得,何以只因自己的身份,便要将这一生的儿女情长,断送江山社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