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此还不知道身份的时候,桃洛泱曾为救下司马赫良马下的一条土犬,而惊着了司马赫的的马匹,害他失足跌落,后来,桃洛泱不仅没有下跪求饶,反而义正言辞地斥责了司马赫,指出他在正午街市骑马有违律令,当着庶民的面,害他颜面尽失。
而再见面时,桃洛泱竟成了她的皇嫂,司马赫敢怒不敢言,他心底恨极了桃洛泱,但又畏惧她的果敢。
悕雪的出现,让他想起了那段出丑的忘事,司马赫不悦地咬咬牙,站直了身子,不愿对她俯首称臣。
悕雪与司马烈僵持不下,但向她跪拜的官员渐渐多了起来,悕雪惊鸿一瞥,正好瞅见了群臣之首的司马赫,悕雪对这个皇叔没有印象,但见他神色有些慌张,莫非是原来见过?她便轻笑扫过,算是与司马赫打过了照面。
但这在司马赫看来,就是带着嘲讽的轻视。他恼羞成怒,蓦地,对着殿中众人高声问道:
“就算他跟太皇帝长得像,你们凭什么说他就是司马霁殿下?”
众人一惊,纷纷朝司马赫望去。
司马赫此话的确有些不着边际,按理,悕雪跟荀廷以及宋公公一起出来,那两人便是代表了太后,太后承认的人,身为臣子,谁敢说事。
可关键是,司马赫根本就不认识荀廷,他本就是以“好逸恶劳”的名声在皇亲中闻名,又从来不过问政事,只会游山玩水,饱食终日,奈何母家家大业大,也养得起他,司马烈入主洛京之后,他才开始出入朝堂。
荀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司马赫,眼中充满了戏谑,慢慢走近司马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徐徐说道:
“这位是……”
“哼!你又是谁?竟然不认识本王爷?!”司马赫发指眦裂,狠狠瞪着荀廷。
荀廷眯了眯眼,带着轻蔑的强调,说:
“宋公公,念吧。”
不认识荀廷,司马赫还是知道宋公公的,宋高从荀廷身后蹿出,而后,昂首阔步地走到高堂前,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拿出荀太后的懿旨,放声言道:
“众臣听命,传皇太后懿旨
奉天承运,祖宗之灵,太皇驾崩,太子殒之,大豫四方,五纬错行,帝位不立一日,人心不宁一朝,而今,天将司马氏之子送还于朝,即为天下之主……”
司马烈虽自称皇太弟,前朝以他为尊,但大豫以孝先行,所以皇宫上下,应以皇太后为尊。
荀羡岚上位也算是司马烈推动,一是显示自己孝悌心慈,二也是看中了她胆小怕事的性格,只是没想到,荀羡岚藏得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皇太后平日虽不得问朝堂世事,但若涉及到新帝继位,皇太后便是最有权力说话的人,而皇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就是要让自己下台吗?司马烈想。
司马烈本以为就算司马霁打着有着储君的头衔回宫,但也只是初出茅庐的一介小儿,要当着群臣的面前,与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叔一争高下,他觉得那只是鸡蛋碰石头,只要他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挑起群臣对他的不满,他当年手刃兄弟,也不怕多他一个,轻轻松松就可以让眼前这位“储君”变成第二个司马佑。
只是,司马烈低估了事态的发展,也低估了悕雪本人。
昨晚李执向他汇报了下午密会的内容,说除了司马璟,其余的人都没有明说什么,只是在跟司马霁打太极,但纵观朝堂参拜之人,除了李执,已经全部倒戈。
而且,司马烈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他将目光再次移回到悕雪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一个刚过束发之年的小儿,是如何一下子让司马璟、祖狄、荀廷等人鞍前马后地护着他的。
“……钦此。”
宋公公的话音落下,放眼朝堂,除了司马赫屹立不曲,群臣都已跪下接旨。
司马赫听闻,愤恨不已,他曾多次劝司马烈要杀之后快,尽早称帝。而司马烈纵观七年乱世,专权者都是在最后称帝时一即倾覆,化为乌有。于是,他决定在称帝的事情上采取怀柔政策,慎之又慎,缓缓推进。
可现在,这司马烈这大墙还未倒,就已经有众人推之了。
本以为事情至此就已一锤定音,但只见宋公公又从身后拿出一份帛卷,展开,继续宣读道:
“这里还有太后娘娘的第二道懿旨,众臣接旨
奉天承运,念吾孙司马霁流落民间多年,久不临学堂,才疏学浅,尚不具天子之智,今效仿太皇帝诏书,特为皇帝择辅政大臣……”
此语一出,群臣哗然,连司马烈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原以为昨日密会之时,司马霁提到的“辅政大臣”之语只是笼络人心之言,没想到他竟会用太后的懿旨将此事决定下来,所以……这一招是彻底将他逐出朝廷吗?
“……司徒司马烈、太尉司马璟、中书监左如晦以及前光禄大夫荀廷,愿四人共担辅政重任,协新帝,还我大豫盛世太平。”
宋公公合上帛卷,转身望着立于高堂之上的司马烈,娓娓而语:
“司徒大人,请接旨吧。”
司马烈难以置信眼神地扫过悕雪等人,而此刻悕雪也徐徐起身,再一次对上司马烈的目光。
此时,悕雪依旧气定神闲,她拱手朝司马烈缓缓行了个礼,这是她作为晚辈,为尊年长者之举,也算是给了司马烈一份脸面。
司马烈好像明白了什么,也朝悕雪回了个礼,而后慢慢走下高堂,挑眉抬眸,嘴角不经意间露出邪恶的笑,在殿前跪下,朝太后的懿旨缓缓叩首,算是接旨了。
宋公公没想到,司马烈并未多加阻挠就轻易地接下了懿旨,惊讶之余,也是觉得替太后娘娘出了口气,同时也替悕雪感到高兴。
宋公公转过头,看着朝堂上孤立无援的司马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司马赫不敢相信眼前之景,但是放眼朝堂之上,只剩他一人挺立,而他一转眼,便与刚刚起身的悕雪四目相对,司马赫对悕雪这张脸深恶痛绝,但又架不住悕雪目光如炬,在司马烈和悕雪的双层压迫下,最后也勉为其难跪下,算是认可了这一切。
见到此番景象,悕雪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
宋公公小步快速走向悕雪,将两份懿旨交到悕雪手上,并朝悕雪投向肯定的目光,悕雪点点头,郑重地接下来帛卷,双手捧着,缓步走上高堂,在正殿中央停住,转过身,面朝前方。
此刻,日光也终于透过了厚厚的云层,照进了凉砖冰瓦的大殿,洒在了正殿的青砖之上,悕雪直面正殿的大门,也就是宫门的方向,朝天地,朝宫外的百姓跪下,高举懿旨,神情肃穆。
“儿臣!接旨!”
此声如惊雷,贯穿朝堂,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