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1)闻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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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殷观察一圈,看了看,醉卧楼处在街市最中心,背靠翼江,左右是巷子,前临街。

她又绕回江边,等到船夫们都把船划走了,趁无人注意,她抬脚借力蹬着石栏上了二楼。

之前没有机会上楼摸清林缈的住处,所以只能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可是早上根本没有人会来醉卧楼,一个人进去目标太大,梁殷一直在二楼的外檐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绕着靠江的那面走了一来回,终于确认了一间完全没有声音的,从怀里摸出簪子撬起窗筏,小心翼翼推开窗户,看清了这只是个放东西的杂物间,宽了心。

走廊上很是嘈杂,梁殷躲在门后,听着一串串的脚步声,来来往往的。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缓缓传来,动静很大,“阿大和他兄弟两个白眼狼,在我这吃住这么多年,卖身契还在我手里,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气死我了。”

想来昨日那两个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司马奕果然丝毫不拖泥带水。

“王妈妈,您跟他们计较什么呀,今日长河先生包了醉卧楼,还愁买不了几张卖身契吗。”

梁殷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只听王牡丹爽朗一笑,“说的是,你快去,叫缈缈好好打扮。”

顿了一会儿,从东边传来开门声,林缈的房间当是在东面。

“你们都打扫干净些,若是长河先生有任何不满,就扣去你们今日的工钱。”王牡丹在内廊喊完话,唱着小曲走了,隔壁的门开了又关,王牡丹的房间在隔壁吗,这就好办了。

悄悄拉开门缝,扫了一眼,走廊上没有人,楼下倒是动静颇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梁殷探出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根发带,贴着墙走到隔壁门口,屏息凝神,从木框和砂纸中间穿过丝带,牢牢的系了个结。

呼出一口气,顿觉轻松,要是叫王牡丹看见她,肯定又要搜刮钱财再把她赶出去。

她猫着身子走到东面的大花瓶后面,等刚才去林缈房间的人出来,她就能知道,林缈住的是哪间屋子。

“你是哪来的,今日有人包场了,没有请帖一律不准入内。”一个姑娘端着木盆,里面有块帕子,看见梁殷蹲在花瓶后,她上前质问。

梁殷站起身子,用折扇挡在胸前,“我是来寻林缈姑娘的。”

“林缈姑娘是特聘琴师,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梁殷正寻思着要不要拉王牡丹出来挡挡,就听身后有人开门,“这位公子确实是我的客人。”

梁殷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两人,脸色不变。

那姑娘见林缈出来说话,端着木盆去擦花瓶了。梁殷撇撇嘴,早知道就不躲花瓶后面了。林缈朝她笑笑,“萧公子来了,先进来吧。”

梁殷登时升起戒备,走到门口,林缈对着先前的女子颔首,就和梁殷一同进了屋子。

林缈的屋子和梁殷想的不太一样,梁殷以为屋子里定然有许多书册,布置的文雅精巧。实则,林缈的屋子与她的屋子差不了多少,一张床,一张几子,几块坐垫,几盆植株,生机寥寥无几。

林缈倒了两杯茶,先端了一杯给梁殷,又给自己端了一杯才在坐垫上坐下。

梁殷来时打满了腹稿,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将方才林缈说的萧字认定是巧合吗。

“殿下这些年过的可还快乐?”梁殷这些年过的很好,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她只能问问,快不快乐。

梁殷心底一颤,握着茶盏的手有些抖,看着茶盏轻轻咧嘴一笑,“这重要吗。”说罢她抬眸看着林缈,“乐师令呢,过的如何?”

林缈摇头,“如殿下所见,并不如意。”

梁殷与白璧交情不深,两人间唯一的桥梁就是萧聂。

“乐师令比起从前,性子改了许多,容貌也不大一样了。”

白璧从前冷冷清清,看见她最多行一礼,能不多说从不肯多说一句。因为父亲身属三公之一的太保,地位崇高,也无人与她计较,相处久了,也就知道,她确实就是这样一副性子。

林缈将茶盏放下,为了不辜负别人的牺牲,怎样活都是一种活法。

“那日叛军攻城,声势浩荡,火烧了半边天。女官都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大家凄凄艾艾,唯有皇后娘娘拿着寒剑,领着侍女挡在宫门前,让人护送我们从暗道离开。”林缈的话,带她回到了十年前,凄萧之年。

“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愿走的。”皇后出身将门,满门忠烈,这样的情况她应当早已视死如归了。

林缈认真的看着梁殷,“殿下,她是一国之母。”

她与帝王并肩前行,厚德朗行,少年帝后,本是前景可期,奈何世上之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

梁殷没说话,只看着林缈。

“宫里乱,宫外更乱,横尸遍地,空气里都是血....护城河淌着腥红血水,像是洪流一样,一直流一直流。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与我定亲的状元死了,恒亲王死了....皇后娘娘也死了,他们一个个被挂在大梁的北都城墙上,连瞑目都没有。”林缈满脸泪水,摇了摇头。

“我把衣裳剪破,又划破了脸,在泥水里滚了个透,叛军抓了很多老弱妇孺,把我也抓了进去,他们把我们卖去了吴国,我又从吴国被卖到了这里。”她抬眼环顾四方屋子。

只要能活下去,变性子变脸都无可厚非。

有些事情,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可是梁国覆灭那天,就像一根钉子钉在每个人的心里。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军队以身相搏,面对大军铁骑,每个人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付出热血,用生命铸起国魂。

陈国用大梁军队的尸骨堆起功勋,用子民的鲜血画旌旗。

梁殷紧闭着唇,有些哆嗦,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眶里流下。

“殿下,放下这一切吧,历朝历代,王朝更迭,有始有终。”

是啊,有多少人想要翻覆天下,只是难,难于上青天。心里的仇恨支撑着走下去,走到最后,一事无成,郁郁而终。

梁殷只是摇了摇头,她起身,道了句,“乐师令保重。”

“谁将老娘锁在里面的,真是反了,一个个都反了!胆大包天!”王牡丹把那条发带缠绕成一团,扔到楼下去了。

“王妈妈,方才林姑娘屋子里来了个人。”

王牡丹听闻,看向东面那扇紧紧关闭的门,又转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雨商,林缈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雨商被王妈妈眼神看的心跳漏了一拍,心里一虚,忙道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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