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从树丛后面拖出一个人,衣衫褴褛,季昂射出的箭翎穿过手臂。
一路血迹斑斑,散落在黄泥路上。
司马奕身后的小兵皱了皱眉,下马细细看了一眼他穿的衣裳,斟酌半晌开口,“王爷,这貌似就是绑走梁掌柜的人。”
司马奕颇感兴趣,亲自下马查看,将人翻了过来,一张稍沾污泥的脸露出来。
他脸色沉了几分,看向小兵,“是这张脸吗?”
小兵摇头,干脆果断,“他当时蒙着脸,并未确定,但他穿的衣裳确实是这件。”
“你认识啊?”季昂翻身下马落在司马奕旁边。
“他是高洋。”
“陈国的将军?”季昂惊诧道。
司马奕起身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这里离那座庙有多远?”
“约摸一炷香的脚程。”
高洋被射伤之前已经受伤严重,不然不会迟钝到躲不开一支箭。
如果他能掳走梁殷,那梁殷一定还不了手,只能是被人救助。
可高洋在这里,梁殷为何会出现在离这里脚程一柱香的庙里?难道是中途与人交接过,为了避人耳目才装作昏迷一日。
知道伤了高洋的是什么人,大抵便可以知道,梁殷是什么身份了。
“你们将他送回去,请军医治疗,看好他,别让他跑了。”司马奕走到小兵的马上解下麻袋,自己和季昂一人一个。
“他是个麻烦。”
“嗯。”
“若是你与陈国人接触这件事传回翼城,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参你了。”
马走偏了,司马奕扯着缰绳,速度快了起来,只听悠长窄道中回荡着司马奕的声音,“参便参,等那些人能带兵出征,我再听他们说话。”
季昂望了望天,大声道,“那今日需多打一只野鸡,给那位高将军补补身子。”
水中微波荡漾,鱼群一涌而上,鱼食很快被分食的一干二净。
捧着鎏金瓷碗的手骨节分明,青白消瘦,黑色宽袖上有鎏金线绣出的龙纹。
“陛下,月卫军全灭了。”身着一袭深红官衣的人一直弓着身子。
黑色身影挪到了桥的另一头,红衣男子便一直弓着身子跟着他挪动。
陈殊轻轻抖动瓷碗,将剩下的鱼食都洒进池子里,将碗放在身后侍随托着的木漆盘上,又接过宫婢递过来的手巾,仔细的擦了擦手。
“沈饶出手了?”
“是,沈将军两个月前离开永浴关,这两日方才带兵回到永浴关。”
陈殊走到亭子里坐下,半晌轻笑一声,“真是沉不住气。”
他又转过头,语气有些歉疚,像是才看到,“兄长怎么还站着,怪朕,一时忘了叫兄长坐下。”
那深红官衣的男子腰又低了几分,“臣惶恐,多谢陛下赐座。”
“没了狼群拥护的狼王,希望到时候不要死的太难看了。”陈殊端过茶碗闻了闻,新茶未产,旧茶总有几分不尽人意。
“这几年旧臣大多已经熄了火,真心归顺朝廷了,高将军虽稳定人心功不可没,可高家如今声望耗尽,也是时候同他的旧主退了。”红衣男子低眉顺眼,轻声轻语。
“高洋于朕于大陈是功臣,可在他自己心里,却把自己当个罪人,兄长说这是何必呢?人生走过的路无数条,谁又能找得到回头路。”陈殊笑着摇了摇头,“天下本无绝对是非,一切皆因贪念痴欲而起,既起了贪念,便要对得起贪念。
奈何高洋与朕不是一条心,朕倒是欣赏他。世间浮藻飘荡几许,他也累了,兄长代朕去送送他。”
“是。”
男子退下了,陈殊看了他半晌,又回头招来侍卫,“可有萧无央的踪迹?”
“属下跟着高将军数日,高将军只是在屋子里疗伤,并未与人接触过。”
高洋的十年付之一炬,萧无央的十年也熬不出头!
陈殊将茶碗轻轻放在桌案上,起身离开,亭子里只留下凉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