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缈双手将琴一压,琴声立时消了声响。
她将琴抱出屏风外,摆在一张白玉长几上,捋了捋头发在傅长河对面坐下。
“与沈饶合作,会不会太冒险了。”
傅长河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杯底茶叶,“不会,他是个聪明人...我从前觉得与大梁旧人斡旋万分不幸,如今我又庆幸那些人是大梁旧人,至少我对上他们,不会毫无赢面。”
“先生总不能以己度人,完完全全信任一个人,如此可谓是孤注一掷。”
傅长河只是笑笑,并未答话,林缈叹了一口气,有些气馁。
她真的看不透这个人,从前是,如今是,以后便更不可能了。
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与他的隔阂埋在了哪一刻,是十年前,还是如今。
她只记得,高甄穿着百鸟朝凤的红色礼服,站在文武百官面前接受跪拜,她的神情是那样明媚鲜艳。
人人都说宫中的乐师令是陛下的红颜知己,待到封后大典结束,她定是第一位获得封号的妃嫔。
只有她知道,她不是什么红颜知己,她只是萧聂的人生里,平平无奇的过眼云烟。可她也在等,后来她等到了李家的女儿封妃,刘家的女儿封嫔,即使成了全北都人的笑柄,她还在等。
那根刺伴随了她十年,十年的执念一朝一夕不可更改。
“装作懂事的样子太辛苦了。”林缈笑着调侃了一句,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却问也不敢问。
“你惯来懂事,何来装作一说?”傅长河抚平了琴谱的一角,将本子递给林缈。
林缈看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白雾,没有即刻伸手去接,她余光中瞥见傅长河的手似是抖了抖,她才闭了闭眼睛,接过了琴谱,沉默许久,她起身颔首,“我先回去了。”
傅长河手指敲了敲桌面,门即刻被人打开了,林缈抱着琴走在前面,书童推着傅长河出去。
外面的树叶黄了一地,林缈停了停脚步,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待来年长出新的枝芽,我为先生画一副画吧。”
傅长河坦然笑笑,随着林缈的眼神看去,无谓道,“自是欢迎。”
林缈收了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她看了看书童,“不必送了,外头风大,快推先生进去吧。”
听见傅长河道了句好,书童才调转轮椅,推着傅长河往里走。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傅长河抬手摸了摸面具,触手冰凉,他将手缓缓放下,闭了闭眼。
“先生今日可还去净室泡药浴?”
傅长河沉默半晌,“不去了,这么多年了,若能站起来,早站起来了。”
轮椅推了一半停在门口,傅长河笑笑,“你倒是比我还经不住事。”
“先生做事讲坚持,为何如今却要自己先放弃。”书童的声音闷闷的。
“那些不必坚持的,为何不早些放手。”傅长河自己伸手推着轮椅,进了屋子,书童站在原地有些颓然。
傅长河伸长脖子望了望门口,“傅渊?还不快进来磨墨。”
书童咬了咬牙,道了句,“来了。”
他进了屋子将门关上,一骨碌的拿齐东西开始研墨。
傅长河好笑的看他一眼,缩了缩衣袖拿过笔开始在纸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