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风起，阳光照着水纹，鱼竿下的线正在波动。

“季将军...听过大梁吗？”梁殷沐着风，静静看着鱼竿。

季昂心里觉着诧异，梁殷主动提起，又唯恐有陷阱，便咳了几声，示意赵再霄听着。

赵再霄合了书，坐起身子。

“自然是听过的。”

“我给将军讲一个故事吧。”

梁殷沉寂了下来，是整个人有一种和树相融的沉寂。

季昂看梁殷，不是滑就是狠，今日却有不同，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上，双眼微眯着，看向正望着江面的梁殷。

“梁四百十七年，内臣陈殊，联合吴魏兵反大梁，北都被控制，泱泱大军压境。”

“我是七岁那年见到公主，作为被选入宫的侍女，我不算机灵，还很胆小，众项考核皆是门门落后，可是在众多宫女中，公主挑了我。

公主身处宫中，耳濡目染，机敏又聪颖，她性子与旁人不同，知道什么时候该沉稳，什么时候该娇纵，可我总是跟不上公主的情绪，太子殿下也说了不止一次，我不适合当公主的贴身侍女。”梁殷扯了扯鱼线，松松垮垮，很容易就扯上来了一截，这些话都是宁惜当年说的，梁殷开了口，记忆自己就出来了，她又松了手，继续道，“是公主坚持留我，我记得公主十二岁时与高将军相识，时间不长，情分却也尚可，从前是公主护我，如今她不在了，我听闻旧人在常鄞王府，不过是替她探望一场。”

梁殷看向季昂，神情清澈又冷淡，“常鄞王殿下若是怪罪我未经允许探望病人，大可上诉，我甘愿受罚，不必劳烦将军步步试探。”

躺在秋园里的，是前梁后陈的将军，晋国王爷府里私藏敌国将军，怎可上诉。

季昂靠在树上，并未挪动，只是凝着眼，嘴角擒着笑，沉着气道，“你与我说做什么？”

梁殷敛了神色，“我只是与将军说个故事。”

梁殷将话题又绕回刚开始的地方，她也不看季昂，只是转过头开始专心钓鱼。

“敢问公主芳名？”赵再霄问。

梁殷见鱼线动了动，又是一条鱼上钩了，她扯近，拉过竹篓，忙着手里的动作，回道，“萧无央。”

陈殊为阻断从前在梁为臣的心思，对外只称前朝余孽已经诛尽，她萧无央的尸体，也被挂在城门口。

高高悬于城墙，晃在高甄的身边，脸上全是血印。

那是她偷偷回去，见到宁惜的最后一眼。

面目全非，狼狈不堪的宁惜。

事到如今，她只要一想起，心便像跌落在谷底，沉闷，恐慌，血淋淋的。

赵再霄看着梁殷，仿佛陷入了沉思。

梁殷淡定的收了鱼线。

在世人眼里，萧无央已经死了，死在十年前的冰火两重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