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殷收了竿,转头问季昂,“我赢了?”
季昂扫了她的竹篓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竹篓,他自小生在武陵,山少水多,常和公子们约在江边垂钓,梁殷篓里的鱼分明还抵不上他这一半的鱼。
他收回眼神,却是点了点头。
他今日的目的,左不过是问出梁殷和高洋的关系,只是梁殷通透,自己说了。
梁殷拍去尘土,颔首离去。
赵再霄看了季昂一眼,坐在方才梁殷垂钓的地方,执起竿子,将鱼线抛下。
两人都未再说一句。
日沉西山,闻春堂却来了客人。
穿着得体的侍女候在中堂,见梁殷来了,挑了挑眉。
梁殷认得,是上次落了戒指的那位夫人,身旁的侍女。
“梁姑娘,我家夫人上次买的衣裳裂了,夫人又着实喜欢,便遣我来问问,可还有法子能补?”
梁殷还穿着那身衣裳,走到柜台前,将发钗摘下,长发落腰,她拿了一旁的册子翻了翻,“今日云怜当值,姑娘移步东堂。”
说罢梁殷松了束袖,宽袖散开,这时便有女子模样了。
侍女还站在原地看她,梁殷抬了眼,“姑娘还有事?”
“自上次一别,我家夫人叹姑娘风度气魄非常人所及,还望有机会能与姑娘学学经营之术。”侍女低眸含笑。
梁殷这才抬正脑袋,正眼看着她,心中防备,却是软了声色,“请姑娘引路。”
侍女闪了闪眸子,福了个身,转身往前走了。
梁殷将册子放好,跟着她出去。
恰好缝着春姜前来送点心,瞧见这阵仗,将点心递给门口壮汉,便敛眸道着,“奴随姑娘同去吧。”
马车很大,梁殷自上车之后便沉默着,即是说几句,也大约是有关衣裳的,全然不多问一句。
春姜依旧敛着眸子,坐在侧处。
马车离了这闹市,入了一片枫林,枫叶尽是落地,叶子早已枯了,车轱辘不时带起几片枯叶,反复碾压。
已是暮色,庄子里灯火通明,待马车牵走,庄子大门便自己开了,侍卫站在一侧,与侍女颔首,侍女笑了笑,转头看向梁殷,“梁姑娘,请吧。”
庄子里山水分明,外头尽是枯萎的林子,庄子里的假山缠缠绕绕,翠绿的长藤攀附的牢牢的。
水从深处引来,哗哗声由远至近。
厅堂里坐着一妇人,她容颜秀丽,半身椅在凭几上,在暖洋洋的灯光下,半低着脸,睫毛翘立在狭长的眸子上,见几人进来,她悠悠抬了头,尽显贵气。
这幅场景,好似当年,宫里的娘娘们便是这样娇贵,殿里熏着香,装潢摆设无一不精,好似半梦半醒之间。
梁殷作揖,“未曾想是夫人相邀,让夫人久等,梁殷深感歉意。”
侍女走上前去,大长公主将手一搭,便轻巧起身来。
“怪不得你,倒是我一时兴起,扰了梁姑娘的兴致。”她笑吟吟接过茶水丫头奉上的香茶,左手摆了摆,示意梁殷入座。
春姜替梁殷接过茶水丫头奉上的茶,放在矮几上。
如此沉稳机灵的丫头,大长公主喝茶时不免抬头扫了一眼。
“梁殷平日里不过是做些粗鄙之事,倒也无兴致之说。”
“梁姑娘何必自轻,我知晓姑娘,当是因为姑娘的手艺才情皆为上品,今日才特邀姑娘一叙罢了。”
“当不得夫人夸赞,这些都是梁殷讨生活的把戏罢了,不值一提。”
她向来不喜与人推诿,从前是,如今也是。
只是偏偏做了这个行当,梁殷知道,她是不合格的,将所有事情交于荆南和池微,她自己则躲在暗暗的柜台后,终日与算盘珠子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