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药效一过，沈挽筝便清醒了，确切的说她是被痛醒的，尚在混沌之中，她呆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这是哪里？四周是清一色的白，连人也一袭白衣，十分安静，像是方下过雪的世界。

挽恒读过许多洋书，听他说过天堂，与此处相差无几，她觉得她应该已经死了，来到了天堂。

孩子……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小腹，孩子没了，真的没了……没有反胃，没有胸胀，那种被小生命占据的不适感消弥于无形。

她甚至还为孩子取了名，若是男孩儿叫从文，女孩儿就叫从寒。而如今……身下的疼痛牵动着一呼一吸，宛如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破裂成碎片。

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的手脚麻木了，浑身血液凝成冰，冷得她止不住地发颤。只是咬着牙悄无声息地哭着，短短一瞬似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

女护士问她，她茫然不语，见护士拿了血压计，竭力虚弱地坐了起来，她低声确认道：“我的孩子呢？”

护士温言劝慰：“你还年轻……”

沈挽筝恍惚失神，那护士后头说了什么，她全然听不见了，忽然发狂似的去拔针头。

一旁的看护见状忙冲上去按住她，她无力地挣扎着，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涨得通红。

“愣着作甚，还不快叫医生！”看护焦急地对护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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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斯前来查房，见傅雨祁徘徊在门外，说道：“不进去看看？”

傅雨祁拢回心绪，还没开口接话，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侧首望过去。

戴维斯手执记录册，另手挥了一挥，“陆探长，来得真早，整个案子情况我来跟你细细说道说道。”

陆探长？傅雨祁睨了来人一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跑租界当狗腿子了，几个钱买的官儿，陆——探长？”

陆江沅愣了一下，因报案的是洋人，不得不亲自出马，竟是冤家路窄，碰上傅雨祁，随即伸出手，“人往高处走嘛，傅师长，别来无恙。”

“嘿，你们两个认识？”戴维斯耸耸肩，“中国有句俗语叫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觉得你们挺像这么一回事。”

不说则罢，一说气氛异常怪异。

傅雨祁面无表情地睇着陆江沅，一动也不动，“多谢关心，好得很。”

陆江沅只得尴尬地收回手，对戴维斯说：“事主目前状况如何？”

傅雨祁也阴恻恻地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会来医院？”

“这可是你的女人，你自己心里没底？”戴维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很遗憾，我们尽力了，胎儿没保住。”

“什么？！”傅雨祁与陆江沅异口同声，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仿佛剑拔弩张，是一触即发之势。

“伙计们，冷静冷静！”戴维斯横亘在中间，转向傅雨祁，“你的确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还有、你欠我一个人情。”

天色逐渐亮了，傅雨祁立在那里的影子被斜进来的阳光拉长。他眼中蒙着一片痛楚，不知是心疼沈挽筝还是心疼孩子。

他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越想倒越发冷静了下来，她出现在温城必然有她的道理，只要不是因为陆江沅，他统统都能原谅……

正在这一刹那，护士打开门，抓住戴维斯道：“医生，病人情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