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尹被顾怀远这一嗓子给真真吓到了，他转过话题：“不过，那丹水谷，你们还是别去了的好，那地方是真的邪门。把守在那里的兵都退了。”

“小子，你知道怎么去丹水谷吗？”老李头正色道。

“知，知道。”顾尹已猜到了几分结局，暗自在心里叫苦。

“师傅！”顾怀远知道老李头的心思。此去凶险，这顾尹虽是讨人厌了点，可她终究是不愿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这小子一看就是去拖后腿，我们也可以找别人带路。”顾怀远试图劝老李头打断这个念头。

“唉，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便舍命相陪了，阿远妹妹，我也是放心不下你啊。”顾尹倒是挺会“察言观色”。

“滚。”

“好。”

顾怀远和老李头同时说道。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自然是听岳父大人的。”顾尹这时不忘发挥自己的插科打诨的能力。

顾怀远白了顾尹一眼，既然你小子要自己去送死，那我也管不着了。

一行人收拾好后，便赶往了丹水谷。此次会和，少了几人，是之前写信的那一队人。原因众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未点明。*******，*******。

顾尹虽然一路上嘴没停过，但是在带路这件事上倒是有几分靠谱。不过顾怀远他们赶到丹水谷附近时，已是天黑。

越靠近丹水谷，顾怀远越觉得心中的有一阵莫名的慌乱，她也道不明这心慌源于何，或许是这段时间来，她一直将那份担心与慌张藏于心底，这是一种逃避，更是一种自我麻痹。

她始终不愿相信，傅行之已经不在世上的这个“事实”。她不相信那个说好了等她的少年郎就这样爽约了。

只是，一路上的慌凉景象看得她是愈发胆战心惊，终于，还是要面对现实了吗？

顾尹依旧说个不停，顾怀远这头却是心烦意乱，一股怒火腾然而起：“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我便缝了你这张嘴。”

顾尹知趣地闭了嘴，却看见顾怀远红了的眼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怀远将头微微仰起了，晚风吹过，略带着些许湿润，扑面入鼻沁心，倒是凉透心啊。

顾怀远轻叹了一声，“对不起。”

这是她在同顾尹道歉。

顾尹默不做声。

老李头走到了顾怀远身旁，“丫头，看开点。”

“嗯。”

一行人匆匆赶路，却各怀心思。终于，一直未说话的顾尹开口了：“前面快到了。”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从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味便已经知晓了。

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众人的感情却还是汹涌起伏。

月光下，满地残缺不堪的尸肉，还有无数截白骨。破布盔甲，天地为棺椁，无数弟兄，这些昭国的骄傲，就这样客死异乡了。一条河，几重山，那边就是他们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了。

顾怀远双膝跪地，以头叩地，良久，抬起身，张开双手，仰头望天，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泪水从脸颊侧滑落。这一幕，顾尹多年后每每午夜梦回，总会想起。少女，月光，招魂。这般虔诚纯洁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了的吧。

“昭国将，别妻母，守山河，忠烈魂，天可鉴。特来此，迎魂归。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月光愈发明亮了，顾怀远以头叩地，泪水止不住的下流。在一旁的众人看着皆是止不住的哭。在这里的，都是同他们出生入死的弟兄，都曾经鲜活的出现在他们生命里。

他们谁没有妻儿老小，谁不愿过清闲日子，有人每天睡觉前总要憨憨地看着妻子绣的荷包傻笑一阵子；有人闲下来时总是在刻一把木剑，那是他要送给儿子的礼物，儿子敬佩爹爹，长大后也要像爹爹一般威风；有人每天早晨起来，便要对着天拜一拜，祈求家中老母安康无疾……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但他们无悔，*******，*******。这是他们靖边营每一个兄弟最朴素的爱国情怀。他们大多数人家境贫寒，没念过什么书，但他们却晓得这个大义，这个那些饱读诗书、那些享着高官厚禄的朝中人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明白的道理。

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人越往上爬，难道越不明事理了吗？顾怀远想不通。

顾尹倚在一棵树旁，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此刻周围的事与他无关。也是，本来就同他无关，他是一个西楚人。

此时，一支箭划过，直奔顾怀远而来。

顾尹却是想也没想，冲上前去，替顾怀远生生挨了那一箭。

“顾尹。”怀远起身，接住了顾尹。

“阿远妹妹，你这回可要抓紧我了。”顾尹苦笑一声。

“闭嘴。”顾怀远四处环视，手里却是将顾尹抓稳了。

“往山里跑，那边安全。”顾尹弱弱地说道。

顾怀远看了他一眼，便搀着他往山里头走。

“丫头，你护着那臭小子，我们给你掩护，你们……”老李头话音未落，周边便闪出了数十名西楚兵。

“走。”老李头只是一声厉喝。

“师傅，小心。”顾怀远看着陷入混战中的老李头喊道，她不知道老李头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这一句话竟是永别。

顾怀远一路顾着顾尹，一路又要杀出条血路。她恍惚记起了当时，在小巷子中她也是这般杀出来的。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你的眼睛，很漂亮。”那是，那日在破庙中的陌生男子同她说的话。

她有点不可置信的望着顾尹，想要问询些什么。

“小心。”在她恍惚间，顾尹又替她挨了一刀。

“阿远妹妹，我又替你挡了一刀，这下你可要为我负责了啊。”顾尹还在苦中作乐。

顾怀远来不及多想些什么了，咬紧牙关，杀出了条血路。

“前面有个破庙，顾尹，你撑住。”顾怀远摆脱了身后的追兵，冲已经快要昏迷的顾尹喊道。

“阿远妹妹，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