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咱们先用早饭吧。”沈侯爷起得早,肚子早就饿得直叫唤了,“不如打发人去和他们说一声,午饭再来请安。”
沈夫人看了他一眼,捻了捻手里的串珠,“再等等吧。”
“老爷,夫人。”
沈夫人的贴身丫鬟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夫人立马喜笑颜开,“好好好,快把早饭摆上来,你去和他们说,他们乐他们的,午饭的时候再来就行。”
“哎!等等!”沈夫人立马把那丫头唤回来,“若是去了,岂不是打搅到他们了。还是由着他们吧。早饭等等再摆。”
沈祯明一脸的好奇,“夫人?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沈夫人道,“不过是小一辈的闺房之乐,耽搁了时间罢了。”
沈祯明捋了捋胡子,感叹道,“哎呀,时间过得真快,眼看着我们也老了啊!”
沈夫人正要反驳他,就听人回禀,“老爷、夫人,少爷和少夫人来请安了。”
沈夫人激动地站起来,“快让他们进来!”
就见沈明轩小心翼翼地扶着南晴,生怕她磕了碰了,进门还要低声嘱咐,怕她跌跤,“小心门槛。”南晴十分不好意思,也小声抱怨,“你别这样,这么多人呢。”
这新婚的小两口如此甜蜜,抱上孙子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沈祯明和沈夫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儿子携新妇南氏给爹娘请安。”
“儿媳南晴,给公爹、婆母请安。”南晴乖巧地接过茶盏,低头道,“公爹请吃茶。”
又道,“婆母请吃茶。”
沈夫人越看她越欢喜,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在家里就随意些,不用理会那些繁文缛节的。”
虽然母亲和婆母一直相熟,沈夫人对自己也一直很亲切,但突然换了个身份,还是有些不适应,南晴有些惶恐,“是。只是儿媳今天起得迟了,实在是荒唐,还望公爹、婆母海涵。日后儿媳定当勤勉,恪守规矩,不让婆母劳心。”
沈夫人安慰道,“你这丫头,我们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说这些做什么。你嫁过来,是我们沈家上下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呢!日后有你帮我打理内宅,我也放心。”
“儿媳愚笨,只要不做错事让婆母忧心就已经是心满意足,哪里敢......”南晴又要说客套话,沈明轩轻咳了两声,“爹、娘,我们都饿了。”
沈祯明道,“那就把早饭摆上来吧。”
沈夫人还不肯松开南晴的手,亲切地拉着她嘘寒问暖,“在沈家习惯不习惯?日后要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自己开库房,不必来回禀我。有什么不清楚的,问我身边的嬷嬷就好。”“明轩有没有怠慢你呀?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作主。”“这么晚还没有吃早饭,饿不饿呀?哎哟,饿坏了我们晴儿可怎么办呀!你是个好孩子,肯定是明轩那个臭小子绊住你了,你不管,我教训他。”“日后你要是觉得无聊啊,可要来找我说说话呀,或者咱们一起出去逛逛,赏赏花呀,买些糕饼呀,或者是去做衣裳、打首饰......哎呀你看你,新婚第一天也打扮得这样素净,回头娘带你去再做两身衣服,打些首饰,女人呐,首饰衣服怎么多都不算多的......”
沈祯明和沈明轩走在前面,沈祯明听了好笑,特意回头笑道,“夫人呐,你这一连串的问题,你要晴儿先回答哪一个好呀?”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们婆媳两个讲悄悄话,你们爷俩也要偷听呐!”
沈明轩无奈,“娘,您要是再这样慢慢走,您的宝贝晴儿就要被饿坏了。”
“是哦,”沈夫人点点头,“那咱们先去吃早饭。”见南晴乖巧地点点头,沈夫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我怕你吃不惯府里的吃食,我让他们买了些你爱吃的糕饼回来,不管怎么样,总是不能饿着的。你看你这么瘦,平日里还要舞刀弄剑的,要是吃不饱,怎么能拿得起来呀?要是吃不惯,可得和我说哦!我可答应过静娴,要好好照顾你的......”
沈夫人的絮絮叨叨让南晴有了从前的亲切感,她感动道,“多谢娘亲!”
“哎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南晴刚刚坐定,沈夫人又开口道,“你若是真的谢我呀,早点给我们沈家开枝散叶才好呢!”
“是。”南晴白净的脸上飘几朵红霞,宛如羞怯的莲花。
“娘,晴儿脸皮薄,您就别逗她了。”
“好好好,吃饭,吃饭!”沈夫人又对南晴道,“晴儿,你尝尝这个粥,好喝不好喝?”
南晴舀了一勺,细细品了会儿,“有笋干、芦笋,还有火腿。”
沈祯明平日里不苟言笑,也被南晴逗乐了,“你娘就喜欢摆弄这些小吃食,现在看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一顿饭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度过,虽然远离了爹娘,但是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晴儿。”沈夫人大大方方地接过沈祯明手里的盒子,“这是沈家的传家玉佩。按照沈家的规矩,这玉佩是要传给沈家长媳的。如今你嫁了进来,这玉佩就该轮到你保管了。”
沈祯明道,“你可别小看这玉佩,它能号令沈家全族,即便是族中长老来了,见到它,也必须听从持玉佩者的号令。”
南晴推拒着不肯接,“这样贵重,我怕......”
沈夫人将玉佩收回盒子里,连同盒子一并放在南晴的手里,“当初我婆婆交给我的时候,我可是比你还要胆怯的。我记得那时候,我腿脚发抖,出门以后才发现,背后的衣裳早已湿透了。你看,这么多年,不也还是好好的?别说这小小的玉佩,明轩作为沈家长房唯一的男丁,沈家的未来,可就全在你们手上了。”
南晴顿觉手里有千斤重,对上沈祯明和沈夫人殷切期盼的眼神,“是,儿媳定不会让爹娘失望。”
沈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取下头上的凤钗,“这是我当年嫁给侯爷的时候,我娘亲手为我戴上的凤钗。”小心翼翼地插在南晴的发间,“就当作是见面礼了。”仔细地看了看,“晴儿生得标致,戴什么都好看。也不知道我那个傻儿子是修了几世的福气。”
院里梅花盛放,格外惹眼。
皇宫里的梅花,比沈府的梅花还要美上百倍,只是有些人有心赏梅,有些人早就没了这个心思。
“殿下,王妃娘娘,前面得下轿了。”
进一趟宫,又要坐车又要做轿,还要走路。再加上齐芳若一夜没睡,又没有用过早饭,不觉有些眼冒金星。下轿的时候踉跄了两步,恭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王妃是不是饿了?去给父王请安后,到母妃处的时候,就可以用早饭了。”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齐芳若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正要甩开他的手,岂料恭王放在她腰间的手加大了力度,又在她耳畔低声道,“王妃不要得寸进尺。”
齐芳若吃痛,挣开他的怀抱,“你弄痛我了。”
恭王坏笑道,“王妃是说刚才,还是昨夜?”
“你明明知道,我们没有......”齐芳若刚刚开口,立刻意识到这是皇宫大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有多少双耳朵在听,自觉失言,悻悻地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没有用过早饭......还这样折腾我......”
恭王原本变了脸色,以为她是个没分寸的,听她说完,又换了一副假惺惺疼爱她的脸面,“是为夫思虑不周。王妃身子娇弱,受不得这颠簸,那本王就抱王妃去见父王和母妃吧。”话毕,不管齐芳若的阻拦,将她打横抱起,“本王只好辛苦一下自己,让王妃免受些苦楚了。”
齐芳若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诅咒道,“你早晚要遭报应的。”
“娶了你,才是我最大的不幸。”恭王还是笑脸盈盈的样子,只是语气冷得就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充满了嫌恶。
齐芳若没力气和他争辩,认命地任由他抱着,自己还能少走两步路,说到底,也算是她捡了个便宜。
“你睡着了?”恭王走了一阵,手里的齐芳若越来越沉,他皱眉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又细细打量了她的眉眼,平日里的她是一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样子,睡着的样子也还算乖巧,不至于那么让人讨厌。不对,自己怎么会觉得她不讨厌呢?她和那个野心勃勃的爹一样让人讨厌。
“到了。”恭王吐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还不下来?”
齐芳若揉了揉眼睛,“多谢殿下带我过来。”
“记住,进去以后少说少看。”
齐芳若懒得理会他,只哼哼了两声,就跟在了他后面。
“儿臣携新妇齐氏,拜见父王、母后。”
“儿媳齐氏,拜见父王、母后。”
身在皇家,繁文缛节总是免不了的,一套礼仪下来,齐芳若的脚步有些虚浮,皇后心疼道,“去拿些点心给恭王妃。”又责怪道,“萧文也是,这么不会心疼媳妇。”皇后心善,虽然一直和陈贵妃合不来,但对楚萧文却是一片真心。
楚萧文有些动容,却又不表现出来,“儿臣替齐氏谢过母后好意。母后的教导,儿臣必定时时铭记在心。只是......母妃在后宫只怕等得急了......”
皇帝懒得看他这副样子,顺势下了逐客令,“也好,你们去贵妃哪那里坐坐,用个早饭。你也好些日子没进宫了,贵妃想你得紧。就多去陪陪你母妃吧。”
“是,那儿臣告退了。”齐芳若只能低着头,跟在楚萧文的身后。楚萧文越走越快,渐渐地,她有些跟不上了。
行至无人处,楚萧文终于忍不住回头,责备道,“你能不能走快一些?”
齐芳若咬着牙,眼中含着泪水,“你走得那么快,谁能跟得上你。”
楚萧文不理睬她,却也放慢了步伐,似乎是在等着她。
他二人离开后,皇帝随手拿起折子,看了两行字就看不下去了,将它丢在了一边。
皇后关切地询问道,“陛下今天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对萧文太过严苛了?”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陛下的儿子,陛下都是一样心疼的。”
“你明明知道,他的母亲是......”皇帝就要脱口而出的名字,被皇后阻拦,“陛下疼爱贵妃妹妹,多去妹妹那里坐坐,臣妾不会计较的。”
皇帝叹了口气,“朕始终是对不起他们母子。”
“臣妾相信陛下心中的决断。”
“可朕,真的老了。”皇帝望着眼前推积如山的折子,“趁着朕现在还有一口气,得尽快解决了这麻烦事儿。”
皇后关切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皇帝摆摆手,“朕答应过你,要把朕的江山,平平稳稳地交到我们的孩子的手上。”
皇后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各怀心事。
“儿臣参见母妃。”
“快起来。”陈贵妃扶起他们,张罗道,“快把饭菜都摆上来!”
“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又转向齐芳若,“好孩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自作主张了,你随意吃一些,若是不喜欢,再让人做就是了。”满脸堆着笑,倒有那么一些谄媚的意思。
齐芳若有些尴尬,礼数却得周全了,“只要是母妃安排的,儿臣都喜欢。”
“瞧瞧,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姑娘,就是惹人喜欢。”陈贵妃满嘴地夸个不停,“好孩子,你可要多来母妃这里坐坐,陪母妃说说话呀!”
楚萧文冷冷道,“母妃不饿,芳若可是饿了。”
“是是是,你瞧我,一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陈贵妃往齐芳若碗里夹了些菜,“吃吧,别拘着。若是不够,再让他们做去。”
“多谢母妃。”
陈贵妃又感叹道,“哎哟,本宫看着你啊,就想到那年才进宫的自己,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本宫看到你,真是不得不服老。”
齐芳若忙出言安慰,“母妃这是哪里的话,儿臣第一次见到母妃,就觉得母妃光彩照人,让儿臣羡慕不已。”
楚萧文看不下去,“母妃不饿吗?”
陈贵妃这才嘟囔道,“真是的,都敢教训起母妃了。没规没矩的。”看到齐芳若,换了副笑脸,“还是芳若乖巧。”
这一顿饭,谁也没吃好。吃完饭,陈贵妃说是要拉着齐芳若说些体己话,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走。楚萧文只得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旁边看书。
“娘娘,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一些果子,说是恭王好不容易进一次宫,要让恭王和王妃尝个新鲜。还给您送来了些时兴的料子,请娘娘务必收下。”
“假仁假义。”陈贵妃道,“谁知道那果子里面是有毒还是没毒呢?丢了吧。”看了看那些料子,“不过这料子都是好的,”看向齐芳若,“芳若挑些带回去吧。”
齐芳若推拒道,“儿臣不敢。这是皇后娘娘送给母妃的,儿臣怎么敢让母妃割爱。”
陈贵妃对她的毕恭毕敬很是满意,“你怕什么。”吩咐道,“都包起来,等他们走的时候一起带上。”
“多谢母妃。”
“谢什么,本宫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陈贵妃又道,“本宫这里还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
“不,”齐芳若退了两步,“儿臣不敢。”
陈贵妃不过是为了试探敲打她,她受用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敢不敢的。好孩子,本宫东西的就是你的。”
又寒暄了几句,楚萧文实在是呆不下去,就起身告辞了。
“娘娘不是很欢喜这门亲事吗?”陈贵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彩屏有些不解,“怎么刚才那样对齐小姐?”
“她再出身高贵,也不过是皇家的奴婢罢了。”陈贵妃的语气冷冷的,“我若是不敲打她,只怕她日后要得意忘形,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呢。”
“娘娘英明,是奴婢糊涂了。”
陈贵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去准备准备吧。昨天的宴会上,陛下可是答应了本宫,今天要来本宫这里的。”
彩屏奉承道,“这合宫谁不知道,陛下最疼爱娘娘了。”
思及恭王,陈贵妃的脸上有些落寞,“本宫再得宠又怎么样呢?萧文若是不争气,待到陛下百年之后,本宫还不一样是阶下囚。皇后那个老东西,可不得趁机整倒本宫吗?”
“娘娘不必忧心,咱们恭王殿下最是孝顺聪明,后宫有娘娘,前朝有齐丞相,继承大统可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吗?到时候娘娘何愁不能母仪天下,压过皇后呢。”
“说得也是,”陈贵妃展颜笑道,“是本宫多虑了。”
恭王府
两人前脚后脚地刚进门,楚萧文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我的事情,你不许过问。”
齐芳若也毫不示弱,“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情吗?自作多情。”头也不抬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楚萧文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渐行渐远,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希望他不要看走了眼,否则就真的惹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