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路过李瑾怀班，他正和言淳谈论者，眉飞色舞啊！苏一盯着看了几眼匆匆走开。陈褚发觉她的气场不太对，每次李瑾怀被暴打前苏一就是这个表情，抿着嘴唇，鼓着腮帮子，眼神暗淡。陈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李瑾怀，时候到了呀！“干什么呢！“他冲着里面喊了声，李瑾怀抬头看见陈褚和走在前面的苏一，突然冲出来，“停停停。“陈褚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呀？一一走了！“

“我没瞎。“

“那你不放开。“

“几天没和苏一说话了？“陈褚摸着下巴打量他。

“三天，从上次你和我说那谁谁开始。“李瑾怀叹了口气站到走廊边上，然后扶着栏杆趴在上面。

“什么叫那谁谁，是吴季阳，上次代表咱学校拿了奖和一一上台发言的。“陈褚走过去靠着栏杆跟他说。

“不认识，没听过。“

“那是，谁有咱李瑾怀少爷风生水起声名在外呀！“

“少来这套，不是我说，一一什么时候喜欢那种温润如玉谦谦公子了？“他想起陈景了，从他上次偷偷见过那个叫吴季阳的开始。

“我可没说一一喜欢他呀？不过谨怀，你什么时候开始的？“陈褚的眼睛飘向远处，声音低沉。李瑾怀忽然抬头看他，他一本正经严肃起来就这样，“不知道，可能早了。“

“一一可能误会了，这段时间你和言淳一起比赛大家传的风声四起，她可能觉得你真喜欢人家，你知道，她最擅长避嫌也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李瑾怀看着陈褚说完然后不停留的转身离开，每次分别，他似乎总是留背影的那个人。不多说，不解释，自顾自的转身，连再见都不说的干脆利落。他以前觉得他是不擅长并且不喜欢煽情，今天却忽然发现原来在他们三个之间那个最喜欢避嫌的应该是他！“陈褚，苏一不喜欢被别人选择，所以我不会因为你是哥们退出，你最好也是。选择权是她的。“陈褚挥着手继续往前走，低着头笑，李瑾怀，你到底什么时候看清楚啊？他对苏一的所有态度，都随着李瑾怀在变。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带给苏一幸福的人是他。他一直挥散不了的那一幕，是苏一在医院看着病床上咬着苹果的李瑾怀痛哭流涕时的眼睛，充满光亮，她从来不曾显露的，充满情绪的神情。那个能牵动她情绪的人，要占据多大的份量才能让这个寡言少语小心翼翼的姑娘哭成那样。他那天就懂了，苏一窄窄的世界，只有李瑾怀能走过去，因为啊，他挨了太多打。苏一记得，要弥补的。她最不情愿的便是亏欠。

苏一遇到言淳的地方是那条爬满常青藤的长廊，她似乎是刻意要等她的。苏一看见她的时候言淳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们并没有熟络到私下里聊天的程度，或者更加直白的说，她们认识以来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言淳招呼她坐过去，说了很多很多苏一如何都想不到的事。“我听说你和陈景的事了，其实在少年宫那会我就看出来了，毕竟陈景老师温柔帅气又有才华，很难不要让人喜欢。谨怀这两天一直追着我问，是不是女生都喜欢那样的，比如吴季阳，他从来没有像我看见的那样不自信，真得很难想象。“苏一当时脑子都懵了，她所有的自尊被言淳的一席话伤的支离破碎，陈景的名字就像是火辣辣的巴掌扇了她一遍又一遍，李瑾怀，原来我最见不得人的事确是你闲余时的谈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陈景、吴季阳，她在别人眼里原来是个那么随意就能说喜欢的人呀！她就像是个戴着面具的小丑，站在偌大的台上僵硬的舞动，每一个动作都要被人指点。“苏一，我早说你和你们社的吴季阳关系不一般吧，你还不承认，现在怎么样？垮垮垮打脸呀！“张壮壮笑着站在她桌子前说。

“一一，我还以为你和李瑾怀是一对呢？“

“挂不得前天看见吴季阳找你。“

苏一沉着眼睛，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就像是坠入无尽的海里，冰冷刺骨的海水怕打着她每一寸皮肤。她静静的坐那，盯着书不说话，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经历这种事，她的感情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错误的年纪放大，她一本正经的长大，循规蹈矩谨小慎微，连洗个头发就算不干也绝不散着的她，在别人的目光和言词里，她的感情竟然被暴露的淋漓尽致，还是个她都不知道的版本。

“不要胡说八道!“陈褚忽然踢开他前面的凳子走到位置上。

“滚开。“他抬头冷冰冰的看着他们，语气很凶，丝毫不客气的大吼。

“你为什么不解释。“他盯着一声不吭的苏一，脸色十分不好。风从窗口吹过，作业本哗啦啦的翻着页，苏一停下笔，捋了捋皱起的本子继续写题，动作连贯，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看着她一副完全没有关系的样子彻底生气了，“苏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会这么别扭啊？“前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李瑾怀黑着脸走了进来。他一把按住要起身的张壮壮，“不管以前你们怎么传，我也不追究是从哪听来的，现在，一字不漏的按我说的传，你不是很喜欢八卦嘛！第一，苏一和吴季阳只是一个社的同学，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第二，喜欢苏一是我的事，答不答应是她的事，我追我的，谁要是多嘴，可以让他试试。记住了？“张壮壮愣了一下连连点头，这都是什么情况？班里寂静无声，死气沉沉，苏一和陈褚淡定的看着那个盛气凌人的家伙，只有他干的出来了吧！李瑾怀收回放在张壮壮肩上的手扭头出了教室。留下苏一班里一度尴尬的场面。“现在好了，不用解释。“苏一叹了口气看着陈褚，没有表情没有波澜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陈褚望着她平静的眼神忽然觉得心疼和懊恼，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苏一，可并不是这样，她比想象中还要冷静理智。苏一站在回家总要经过的桥上，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言淳的话一点都不过分，她只是好心，带有企图的好心。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我们的善意，因为他本就不是会有七情六欲的东西，只是世界上的人啊，善意和戾气往往都存在两肩，你只身过去，看看他们愿意拿什么对你，这是件拼运气的事。

“苏一。“

“谨怀，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羡慕你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羡慕你能光明正大的说喜欢。我以前觉得喜欢这两个字是最难说出口的，因为我太渺小了，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害怕我的喜欢会给别人添麻烦，害怕别人会由此疏远我，所以当初你当着陈景的面念时我才会那么生气，我一直觉得你只是有些幼稚有着这个年龄本有的好奇心，可是啊，当言淳说你问她我是不是喜欢陈景吴季阳那样的人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恨不得逃你逃的远远的。我了解你，就像我不回头听你叫我的名字就知道是你，你说喜欢我，可是谨怀，你了解我吗？“苏一转过头来看着他，她的眼里装满了泪水，牵强的笑着。李瑾怀不知道言淳是怎么知道又是如何对苏一说的，他现在该计较的不是那些，而是眼前这个胆小鬼，这个别扭着情绪总喜欢逃避的人。她应该感到委屈了，她从未这样，所有的情绪写在脸上，眼泪流成两行也不掩着脸或者别过头去逃避他的眼光，李谨怀看着他，心口纠着般难受。

“一一，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知道我是不可能把你的事说给别人的，陈景更是我自己提都不想提的，我以前可能真的很幼稚总做些让你觉得很气愤的事，可是苏一，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只是为了走向你，我不会冠冕堂皇的说都是为了你好，因为我有我的私心，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回应，只希望你不要逃避，我们之间，我走过去就好。你喜欢的想要的我用一辈子给你藏好，或者你能好好看看你自己，做好你自己。不要在逃了。就像我妈说的，依赖我可以吗？“苏一不知道他这段话是想了多久，每一个字都深深扎进她的心里。以前她觉得珍贵的东西只有被藏的严丝合缝才能拥有，小心翼翼才能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如履薄冰，她从小赖以生存并习惯的隐忍她比任何人都疲倦，可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她从来也不曾想过会有一个人拉着她从那条狭窄的通道里走出来，看见一马平川看见山花烂漫。

言淳是无意间听见陈景他们三个的谈话的。她第一次见到苏一是在少年宫的书法班，她很少见过李瑾怀看苏一的神情，亲切、信任、宠溺。她自以为像李瑾怀那样的人应该会喜欢和他一样优秀出众的女生，可苏一并不是。安静、平淡，疏离，她见到的苏一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你看向她时，她会礼貌的同你问候，却也是点到为止的感觉。一个走到哪里都发光，一个随时随地都安静着，这两个人，她始终想不到是如何有了交集。她长相出众活泼开朗，众星捧月的长大，她有足够的资格站在与李谨怀比肩的地方，可令人咂舌是，她和李谨怀同一个书法班那么久，他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过。她不知道打听了多少他的消息，他的喜好甚至他的朋友，可她这个所谓的校花、女神，在李谨怀眼里，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同学。或许李瑾怀是真的很喜欢苏一，就连他那件临时活动的白大褂的班服上都写着“一生谨爱“四个字。

苏一、吴季阳和李谨怀一时之间成了学校谈论最多的名字，可能这就是那个年龄的好奇心在作祟吧，谁喜欢谁，谁又喜欢谁，即使和自己无关也会热衷的去听去看。只不过这些事在高中那个时期屡见不鲜，时间磨了情绪之余也会使人的嘴巴疲倦，热度几天就过，消息传了几次就如同过时的新闻，没有了读者。

在去教室的路上，苏一见到了楼道站着的吴季阳。他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笑着看她。

他应该会觉得生气吧，莫名其妙的成为别人闲言碎语的对象。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苏一，我认识那么久了，那些有的没的我还能不知道呀？”

“谢谢。”苏一长叹了一声，看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等着他开口。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拿了一本我很喜欢的书，当时我觉得你很特别，话不多听别人说话时很认真，做事也是。我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这本书是我最近在看的，借你。”他笑着递给苏一，然后挥了挥手走了。《1Q84》村上春树的长篇小说。苏一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红笔勾了一句话，苏一逐字的看完，扬着嘴角笑了。“有时候，时间缓慢的流逝，娇柔造作得令人难以容忍；而有时候，又会一口气跳跃过好几个过程。”因为满怀善意，便对时间充满好感，好的坏的，那些属于青春的经历都会被记着，反反复复，成为回忆。苏一很感激此时这个没有戾气与怨意的自己，才能在年少时，遇到那么多善良的人。

人生犹如一只游离在外的猫，在一个个新奇的地方停留之后继续前行，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成长，老去。而高中短短的三年，只不过匆匆一瞬，春光乍现。

陈褚因为艺考时常不来学校，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可他依旧乐此不疲。苏一的笔记慢慢写成了两份，就连小考的卷子都会留着整理成套，陈褚感动的不得了，李谨怀看着他的样子十分鄙夷，说他要是考不好都对不起苏一的感情，顺带说了一下杨莫惨不忍睹的六模成绩，“我的笔记给你都是暴殄天物你知道吗！”

杨莫朝他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的笔记理化生加起来就三十页，还是超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