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拐进巷子后,瞅见一户人家大门敞开,悄声走了进去躲在门后。
听闻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到近再远,王掌柜提着心,在被这户人家发现前连忙走了出去。
走出了巷子,王掌柜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警惕般往后看了看,渐渐走出了人群,往附近一破庙里走去。
他站在破庙里面,出声道:“出来吧,是我。”
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残破年久失修保养的佛像后走出一个人。
“嘿嘿,姑父,您老终于想起我了?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男子嬉皮笑脸,扬眉时的眉间缺口异常显眼,脖子见得红印也尤为突出。
“不是早就喊你擦了吗?怎么还留着?”王掌柜阴郁着脸,不悦道。
梅宝树伸手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手上一抹红粉,痴笑道:“哎,这不是没水吗,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洗洗去!”
王掌柜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回不去了,外面官府正寻咱们两人呢,怕是只要你一出去,就被人给抓到官府去!”
梅宝树哭丧着脸,结舌哭道:“这…这不管我的事啊,姑父你一定有主意,要不咱们去庐江吧?你不是庐江那边有人吗?”
他揪着王掌柜的衣袖,惶恐道:“不然,不然咱们跑的远远的,若是被祖父父亲知道我干了这事,他们会打死我的。”
王掌柜阴沉着脸,早知就不向这个包袱太多,看一眼确定人被衙门抓到不就行了?
拿他当替死鬼岂不是更好?
他甩开梅宝树,尽量摆出一副温和的态度:“侄儿你放心,姑父怎么会放心你不管呢?你姑母知晓了也不会原谅我啊对不对?”
梅宝树点点头,又急道:“姑父,姑父您现在都带我走吧,我实在不想留着这了,这夜里又冷又饿,还有各种各样的蚊虫,我不想在这呆了,您带我走吧?”
王掌柜努力按耐住,蹲下身和瘫坐在地上的梅宝树道:“侄儿啊,现在你还不能出去,现在你出去咱们两人都完了,你暂且等等,等我去寻人帮忙,就来带你走,你且委屈一下。”
他站起身,拍拍衣袖,居高临下道:“我这就去找人,等我来接你回去。”
梅宝树又不傻,心知自己若是这时不跟着走,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会管他的死活。
他抱住王掌柜的腿,央求道:“姑父,我的好姑父,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我…我可是知晓你全部秘密的,我不跟在你身边你能放心?晓得哪一日我会不会漏了嘴…”
王掌柜咬牙切齿,他并不想和梅宝树撕破脸面,可他如今这般咄咄逼人也让他有些厌烦。
去向那几个掌柜的收钱本就不能是他身边,店铺里的厮什么的皆是熟面孔,一圈看下来也就刚好镇上探往姑母的梅宝树适合。
也更怕东窗事发,还嘱咐他乔装打扮一番,故意在几人发现不对劲后出一些信息来迷惑对方。
梅宝树站起身,抹干脸上的泪:“姑父,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王掌柜盯着他的背影,双手握紧,深知留下他终究是个祸害,他悄悄拿起地上杂草遮住的木棍,无声无息移步到了梅宝树身后。
“姑父,我收拾好了,咱们这就…啊!”梅宝树利索的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转身正迎上王掌柜劈头而来的一棍。
“你…你…”梅宝树睁大了眼,包袱从手垂落。
额头处鲜血涌了下来,他直挺挺的晕倒在地,王掌柜浑身发抖,将手中木棍丢了出去,摇头道:“都是你逼得,都是你逼的,是你逼我的!”
他后退几步,又匆匆忙忙跪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的杂草想要遮掩梅宝树的尸体。
突然又盯上一旁的包袱,低喃到:“收据,对…收据!”
他爬了过去,险些被在地的梅宝树拌倒在地,连爬带滚的过去将梅宝树身侧的包袱打开,翻来覆去的寻着什么。
最后在包袱里面衣服遮掩的下面找到一沓纸张。
他匆匆将这些塞进自己怀中,鼓鼓囊囊的异常醒目。
他和陈枝繁两兄弟合作多年,也知晓两人习惯收钱送货出收据,他便特意去寻人模仿了几张,拿来给梅宝树撑场面用。
那些正是之前去各个铺子里假冒陈家人收取定金的收据。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检查地上确认无遗漏的收据,冒着雨出了门。
破庙里常年失修,屋顶早就破了一个大洞,细细的雨丝飘了进来,夹杂着冷风一起吹开杂草,雨丝滴落在倒地之人脸上。
王掌柜匆匆赶了回去,还未走到家门处就看到官兵正在街上排查。
他遮了遮脸,侧身走进了一家茶馆坐下,便听身后几人议论道:“哎你们知道吗?听知县大人现如今再抓捕那王掌柜呢。”
“哪个王掌柜?镇上姓王的可不少。”另外一男子接道。
“还哪个王掌柜,不就镇上那最大一家成衣铺子的王掌柜啊!”男子八卦道,听闻他们还不知此事,更是来了兴趣。
“听闻好似是因为生意上的纠纷,他竟然买凶要坑陈家那两兄弟,为的就是想要独占那布匹的货源,不曾想事情败露,掉下家里妻儿就逃了,官兵正在他家围着呢,还画了大部分画像要搜城呢!”男子细细道来,听的几人皆来了兴趣。
“这陈家又是哪个陈家?那王掌柜至于为了这点货就争成这样吗?”又一男子问道,想要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是那陈家食肆掌柜的两位兄长,听啊,常年跑着布匹生意,手里也有些货源,这才惹得王掌柜心生嫉妒…”
王掌柜捏紧了茶杯,心里忿忿不平,这人传人,立马就将事情的越来越离谱。
连着他也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埋着头,在桌上放下几个钱,匆匆离开。
他身上除了自己随身那个荷包,仅仅剩下在梅宝树包袱里扒拉出的几两银子,家里又有重兵把守,那些熟知的人怕也是知晓了此事不敢收留他。
他握紧双手,打算去镇边城门出混混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