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了声,也没有再答话,瞧见他转身,好像拿了什么东西。隔了会儿,可欣听见翻书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看来他是不打算和自己话了。可是自己又不敢独自出去,打雷的时候,只要有个人在身边,可欣便不会那么怕。一个人在一处她真的不敢。
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撞上后背的伤,痛得可欣立马叫了出来。而李憬,却连头也未抬一下,略微有些气愤,可欣故意又大叫了几声。斜眼瞧去,见他仍然低头翻阅着书籍。想了想可欣站起身,手才动,便听他冷冷地道。
“雷止了,便出去。”
呆的丫头怔了下,声嘟囔着。
“还没呢。”
帐内之人,遂又没了声音。
许是太过安静,可欣感到有些尴尬,拼命地想着话题,才欲开口,突然听得“啪”的一声,似是书籍落在地上的声音。吃了一惊,却听帐内之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伏得很低,原本就瞧不见他的脸,如此,更只能依稀看见他散落在前额的长发了。
脚步才动,他便警觉地道。
“咳咳,你站住!”
“我……我只是……”
我只是想做什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
他咳得有点揪心,可欣似乎已经瞧见他苍白无措的脸庞了。
“我……我帮你找大夫。”
想来便是病了,只是,话才出口,可欣便后悔了。这么晚,要去哪里找大夫?自个身上又没有钱。
索性的是他没话。可欣又道。
“还是,我找庙里的师父吧。”
才转了身,李憬忽然道。
“咳……你不怕打雷么?”
“怕。”
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出,外边的雷声并未停了。一个在外边被欺负惯的孩子没有多好心,可欣只是还他没有赶她出去罢了。
再次转身,他却道。
“别出去!”
可欣不知道为何,从他的话里,她似乎听出了另一种意思。
别出去……
定定地看着他,其实她也是怕得要死,既然他别出去,方才的那股冲劲儿早就烟消云散,那可欣更不敢出去了。
隔了好久,帐内的咳嗽声才渐渐地隐去。而此时,外头的雷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住。可欣还在垂手站着,不知所措。
“你是叫什么?”
正在这时,李憬却破荒地开口问她。
可欣原以为他是不屑的,却在他问出口的时候,心里有一丝的高兴。低声道。
“可欣。”
“可”
他声念着,继而又问。
“可是那个字?”
可欣不知那几个字,自己的名字还是知道的。听李憬问起,心里不免有点的骄傲。不过随即,又觉得不妥,她该如何与他比划呢?
李憬突然起身,他清冷的声音传出来。
“你身后有纸笔。”
可欣乖乖转了身,才讶然。
铺好的宣纸已经用戒尺心地压住,一旁砚台的墨汁亮亮的,似才研好不久。惊诧地回头,瞧向帐内之人,莫不是因了她冲进来,所以他才急急步入纱帐的么?
摇摇头,我不懂。
缓步上前,伸了手,却不知道该如何执笔。胡乱握住了笔杆,落笔写下去。偌大的宣纸,只被我写了一个字。
比划蛮横,棱角又似乎太过分明了。呵,嘴角微动,幸而勉强还能认出是个“可”字。
想了想,丢了笔,拿起宣纸上前。
李憬的手隔着纱帐伸过来,很漂亮,手指修长。在握住宣纸的一瞬间,可欣却瞧见了,指关分明。甚至,还能看见白皙手背上印出的条条青筋。
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微叹,接着才道。
“好名字,只是,你……未曾念过书么?”
“没樱”
可欣低下头老实回答。
“为何?”
他问。
有些尴尬,但想了想,只好老实。
“没人教我,我以前,也不想学。”
“以前?”
他倒是很会读出里面的意思。
可欣微愣了下,也不避讳,点了头。复而又想起,他方才不正是在看书么?那一刻,可欣想也没想,居然开口道。
“你愿意教我么?”
他没有立刻拒绝,却是道。
“教你什么?”
“琴棋书画!”
脱口而出,才发觉不妥。可欣只知道他识字,却不问他是否会其他的。
只听见宣纸在他手里被揉成一团的声音,他轻笑一声,又问。
“为何现今倒是想学了?”
悄然低了头,可欣缄默了。以前,没人重视我,多少年了,不知道,现在只想学学点东西,能挣钱的。
如果是在寻常人家,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不需要做这些事情。可是,扪心自问,自己愿意么?甘愿如此么?
不,摇着头。想起那些姐妹们,可欣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
许是听不到话,李憬又问。
“我不会教得不明不白。”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自己若再不话,他便不应。
抬起头来,面前是依旧看不清的容颜,可欣咬咬牙,终是道。
“我不想再给人瞧不起,我要挣钱。”
我要有一个家。
只是这话,我没有出来,我怕了,李憬不是当自己是疯子,便会有所忌惮,故而不教我。
纱帐内的人沉默了片刻,又是低声咳嗽了一阵,终于淡声道。
“好。”
可欣欣喜若狂,便唤他。
“夫子。”
李憬似怔了下,才回应。
“你什么?”
被他问得懵了,半晌才又接口道。
“夫子……”
那些姐都是这样喊,难道我想的不对么?
“夫子?”
他低声念着,似还在适应着这个称呼。可欣却偷偷笑了,心里的高兴早把身上的痛忘至九霄云外。自己终于也有人教了!
可欣很想大喊大叫一阵,却碍于在李r房里,又只能硬生生地忍住。
李憬这才回神,开口道。
“日后你来这里,须得你一人来,否则,我不会教你任何东西。”
闻言,可欣竟然问他。
“夫子也是避雨的么?”
不知道那个时候可欣为何要这么问,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从这个房间的一切,从他方才的话里。可是可欣依旧这么问了,只是心里痒痒的。
“不是。”
他答得干脆,缓缓回身,声音是低低。
“或许吧,我正是等着你来……”
“夫子……”
可欣笑了。
那时的可欣,以为他话中指的意思,是缘分。殊不知,竟然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