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
赵老爷被京兆府拟判流放之刑,非法所夺家财一律上缴充公。
“老头儿,你运道倒不错,本以为是个死罪,结果判成流放,还能多活几年。”狱卒端着饭菜放于他面前,“也多亏你家孝顺儿子上下打点,才能有这白米饭吃嘞!”
“多谢。”赵老爷坐在席子上,拿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一粒米饭掉在地上,他立刻将它捡起吃掉。
“老头儿,你吃这么急做甚?我又不会抢你。”说罢便开门离开。
见狱卒离开,四下已无人看他,他立刻放下饭碗,从口中抠出一小卷纸条。
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便即刻将它嚼着吞入腹中。
……
赵家。
赵云亭刚送走一位客人,回身问身边的小厮:“夫人呢?”
小厮回:“夫人在房中早已等候多时,早就传话过来让大爷有空过去。”
男人深叹一口气,大步走向红莲院中。
此时女人在塌上昏昏欲睡,听人进来,便懒懒地掀开眼皮:“近日也不知怎么了,精力总有些不济,纵使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妾身还是精神不起来。”
“家里的事儿有我。”男人话语中心疼万分,“可你这身子瞧过大夫没有?”
“我能有什么病呀?八成是天热,懒的动……”
苗妙妙化成猫形蹲在暗处仔细听着,心中疑惑,莫不是这红莲夫人有了身孕?
刚这样一想,那机灵的小丫鬟就嚷嚷着夫人葵水已有月半未来。
男人神色一喜:“这等大事还不快快找大夫过来瞧瞧!”
小丫鬟爽快地应下,笑不自抑地小跑出门。
苗妙妙一看机会来了,立刻顺着原路钻过狗洞出了赵家,直奔回春堂。
待小丫鬟跑进这所医馆,乐呵呵地请了个白胡子老郎中出来。
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诊出她们家夫人的喜脉,而且最好还是男孩儿!
“放心。”老郎中自信满满地答应,“老朽行医几十年,诊喜脉是最拿手的,保证一诊就怀!”
“这么灵?”
“那可不!”他捋着胡子,一双狐狸眼眯起,“想男就男,想女就女,只要银子够,双胞胎、龙凤胎随你们挑!”
“太好了!”
这苗妙妙躲在药箱中直翻白眼,他要是这本事,那皇帝厉玄就不用天天喝十全大补汤了。
……
红莲房中。
老郎中给红莲诊完脉,悠悠叹了一声。
“大夫诊出什么了?难不成是我有什么重病?”女人神色紧张,血气渐退。
“夫人身体……”说罢又叹了口气,手伸进药箱中挼了一把猫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这可要把红莲吓坏了,她此时的脸色就跟坐了过山车一般。
“大夫……我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夫人不是病……”
“那怎么……”
“老朽斗胆一问,夫人最近是不是昏沉欲睡但眠浅?”
“是。”
“家中可否遭遇大变?忧思过虑?”
“是……”
“夫人啊……你这是心病。”
红莲目光闪烁:“大夫……我实话说了,近日是出了不少事……我此时心中的确不好受,总是有堵墙压着。”
“夫人若是能解开心结,这病自然就好了……”
“怕是这病好不了了……”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最亲近的人因我而死……整日担惊受怕,怕……怕走上同样的归路……”
老郎中了然地笑了两声:“夫人若是怕,倒不如听我的。”
……
老郎中诊完脉出来,外头等着好消息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追问了。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眼神落到赵云亭身上:“你随我进来。”
“怎么了?”赵云亭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回,“我夫人她怀了吗?”
门“咣”地一声关上。
屋内瞬间阴暗了下来。
“大夫,这是做什么?”男人已经察觉有异,警惕地后腿半步,“我夫人呢?”
老郎中立刻高声贺喜:“恭喜呀赵公子!尊夫人已有两月身孕!”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紧闭门窗?把屋内搞得如此幽暗!”
老郎中不说话,眼神瞥向塌上背对着他们侧躺的女子。
赵云亭立刻走上前,手柔情地搭上她的肩膀:“红莲……”
“嗯呵……”
塌上的女子的声音异常地熟悉使他浑身一抖,却不是他心上人的。
赵云亭迅速收回手:“你……你怎么这么凉?”
他刚才像是摸到一具冰冷的死物,毫无生气。
“咔!”
塌上的女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坐了起来,脖子僵硬的扭动,缓缓地以一种非人所能极的角度面向他。
“啊!”男人被她吓得魂都丢了一半,一屁股跌坐在地,“怎么是你?!”
女人一直狰狞地笑着看他不说话。
“赵公子,你咋好端端地坐到地上了?”老郎中将失魂的他扶起。
赵云亭回过神来,指着床榻大喊:“鬼!有鬼!”
“鬼?”老郎中看向他手所指的方向,只有红莲坐在塌上,“哪儿有鬼?难道这位夫人是鬼?”
“云亭,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揉了揉眼,再晃了晃脑袋,确认眼前的女子是人,便立刻执起她的手,低下头道歉:“对不起红莲,刚才吓着你了。你都有孕在身了,要注意身体,刚才是我冒失了……”
“嗯呵~”
脑袋顶又传来一声笑。
赵云亭手中的柔荑一瞬间冰凉湿滑,惨白失血。
他吓得立刻松开她的手,不过也不像刚才那般被吓得失魂了。
他抬起脑袋怒瞪她,高吼:“艾怜儿!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
“搞鬼?”女人不屑一笑,“我就是鬼,难不成我在搞我自己喽?”
“你是来杀我的?”
她站起身,对着后退的男人步步紧逼着:“你不是很喜欢红莲吗?把她也带下来陪你如何?”
“红莲已经有了身孕,你有什么报复之事都冲我来!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她的孩子是无辜的,那我的就不是了吗?!”
“你还有脸说这个?你与自家公爹做的那些龌龊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像你这种女人我不动手,也会被浸猪笼!与其让这个有悖人伦的孩子出世,倒不如早点清除!以绝后患!”
女人被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气笑了:“赵云亭,你可真是个正人君子啊!咯咯咯……想杀我,杀了便是,何必编出这等污蔑我清白的理由!”
一旁看热闹的老郎中咳了一声:“容我插句话……”
一人一鬼齐齐瞪向他。
“这个……”他抓了抓脑门,“此事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看你们夫妻吵得如此厉害,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
“……”
“……”
“赵老爷他是不可能行人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