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到这一道皇帝驾崩的讣告从长安辐射而出,通过直道、驰道、乡道这相当于国道、省道、乡镇公路的三级公路网,用八百里加急快马下达各郡县。顿时,举国上下挂孝,城郭树立素幡举哀,就在这时候,燕王卢绾出了王宫,登上了车辇,就要开始进京的旅程。忽然,他看见蒯通和官驿信使,踏着尘头飞马而来,当头棒喝:“讣告至,请燕王跪接,皇帝驾崩了”只听得“嗷”地一声,卢绾口中喷出血雾,直挺挺从车辇上坠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在襄国的周勃、陈平很快就接到了朝廷讣告,两人商议一下,周勃下令道:“罢兵,连夜拔营赶回长安奔丧。”于是,汉军上下忙成一团,立刻就急急回师长安。这时候,蒯通也在营中,急忙收拾随军要走,正遇上陈平,陈平对他交代道:“公受皇上之命出使燕国,现在还是一个未果的状态,虽然帝已经山陵崩,公也不能有辱使命吧,你应该和这报丧的信使一起赶去燕京,督课燕王来京复命,以慰子英灵遗志才是啊。”
蒯通听了,沉吟有顷,最后点点头道:“曲逆侯得有道理。”便率人和驿使一块儿一路奔燕去了。再这时候,卢绾已经收拾好了一切,预备翌日登上回京的征程,现在他整个人显得很轻松,毕竟所有的都放下了,他铁了心将燕王这个位子还给皇帝,诚挚地认可皇帝所封的自己幼子刘建这个新燕王,从而打算开展自己的新生活,或在朝为官,或告老回乡做和以前一样的乡绅去,归来去兮,诗酒余生,弄孙怡妇,就要开始进京的旅程。忽然,他看见蒯通和官驿信使,踏着尘头飞马而来,当头棒喝:“讣告至”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卢绾听得皇帝驾崩,顿时放声大哭,直哭得地异色,日月无光,几度晕厥了过去,看得蒯通触目惊心,劝慰道:“大王虽然忠心皇帝,然而饶大限自有命,帝归仙乡去了,大王自苦感人肺腑,但也要自己保重贵体才是。”卢绾哭抹泪道:“皇帝在,长安还有兄弟之情在,我还回得去,现在帝一崩了,此望已绝,我此生回不了长安了,皇上”一边的燕国国相张胜,在沉默中突然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蒯通,又看了一眼卢绾,道:“臣有要紧的话,等不及了,请大王移步私。”卢绾毅然回道:“没必要了走开,现在生死已经挑明,包括蒯通先生,已经没有什么外人了,就在这里吧,请国相教本王该怎么办。”
张胜点头道:“好,昔日臣为燕王你出使匈奴,和大单于冒顿有约在先,他过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燕王如果有事,都可以随时来投我匈奴,本单于将会待之如一,为我朝贵宾客卿。现在皇帝不在了,大王希望已绝,再去长安,分明是送肉上砧板,绝对少不了吕后的报怨屠刀,请大王万万不能去,不如就此弃国,投奔匈奴。”到这儿,燕王这边的人通通看向御使蒯通,蒯通道:“自古以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燕王你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儿,臣只是奉命而来,为了完成使命那是我的职责,大王怎么处置我,臣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有一条,只要大王今放过臣,臣就会回京如实禀告皇后复命。”
卢绾双眼通红,道:“先生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奉今上之命而来,而本王不管怎样,都是他的臣子,怎么会做出不利于御使先生你的事儿来呢?这不是不仁不义,而是忤逆。帝虽然已经驾崩,但我对他事死如生,我决定将他所赐的燕王王玺,还有燕地四郡的符节印信全部交给先生你带回长安纳还,再恭请新燕王来赴国。这些信物本来打算是本王去了长安,亲手奉上皇帝的,可如今他不在了,那就托先生带回,致意吕后,卢绾我从没有想过谋反,一直以来都是忠心于汉。”蒯通听完点头称是。
于是,卢绾请来燕地有名的方士,设坛祭灵,望长安方向遥祭先帝刘邦,对着京城,以地为证,表明了自己的心曲,到动情处,提起吕后的不容自己,嚎啕大哭,几度晕厥了过去。看得一向以来嬉笑怒骂,玩世不恭而又恃才傲物,敢把皇帝不放在眼里,敢把自己性命不放在心上的蒯通铁嘴,颜色剧变,真心地感动,一同不住抹泪。不管怎样,世事终有一个结局分离。到了临别的时候,蒯通执手卢绾,然后,后退几步,一揖到底道:“大王保重,从此后朔方风寒,但你心里总要有一个盼头,山高水长,山不转水转,皇不弃人,先帝也会在仙乡庇佑你,会有再起回来聊一。”完,接受了卢绾郑重拿出来的燕王王玺和符节印信,大家洒泪惜别。
蒯通眼巴巴看着卢绾只身率领国相张胜,还有女眷和亲密的追随者,在数百侍卫的护卫下,带走了自己的细软,车马浩浩荡荡有数百人,离开了燕京蓟县城门,望西北方向的匈奴北方草原进发。就这样,燕王卢绾跨越燕长城,进入匈奴地域,张胜早就派了先头信使去了匈奴王庭觐见大单于冒顿,冒顿也不怠慢,特派左贤王曼丘臣远远恭迎在燕山北麓,等他们一到自己的王廷霍人城,自己就亲率右贤王以下的群臣,组成了乌云一样的马队出迎。卢绾自然是感激涕零,长跪不起道:“臣失意而来,大单于竟然还这样厚待我,臣惶恐得不敢求生了。”冒顿道:“汉匈本是同宗同源,下一家,汉皇后容不下下俊杰,本单于却求之不得,燕王到了我们匈奴,一如到家了。”就这样,冒顿携手卢绾进城,直抵大单于金帐,从此后,卢绾就归在匈奴,被封为骨都侯,后面自有风云激荡,游子报国,容后文再叙。
再蒯通率众急急驱马奔驰,一路千里云月回到了长安,去见吕后,次日,吕后正在长乐宫鸿台召集丞相萧何、太子刘盈和留侯张良、叔孙通几位亲近要臣议事儿。听得消息,让蒯通去见她复命,蒯通去了一看见这不是正常的朝会,心中暗暗吃惊,未免多了几个猜测。见了吕后,起了燕王的情状,难免就掺杂了个人向着卢绾的情绪,有了很多同情成分。可是,他发现吕后高居鸿台丹陛之上凤座,一直是静如止水,不吭一声,谁也没办法一下子能揣度她在想什么?是喜怒或是哀乐?一直听到最后只是淡淡来一句道:“蒯通先生辛苦,那你现在就完成了身负的使命,下去歇着吧。”听得蒯通一个激灵,赶紧奉上自己带回来的燕王王玺和符节印信,喏喏而退。吕后望着蒯通的背影,站了起来,轻轻喟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真是意料之中,真是意料之外,这样子是最好的。”
吕后又对裙摆下的群臣,道:“皇帝的驾崩,我们已经讣告下一个月有余,差不多各郡县毗邻都知悉了,现在,本宫让几位兄叔卿家来,要议一议那日子定下来了吗?”张良禀告道:“皇后娘娘,臣和术士陈婴,博士陆贾共同视日,参议易理,这大日子定下来了,七月丙寅日皇帝出殡发葬。”吕后又看了一眼萧何,萧何道:“臣初始受命策营长安城,次年即为子兴建大当万年宅,后来,这个大任转换他人至今营造。子驾崩,臣督课不敢丝毫懈怠,昨,据将作少傅靳歙和少府王陵来报,帝陵业经过多日昼夜抢修营建,结尾工程已竣工。
皇陵雄踞咸阳原之巅,帝灵可望未央宫,今上开汉,为国之最长者,臣议帝陵名字可以名为长陵。整个陵园泾渭两水龙兴于里,背后枕着长平坂的九山,上面是墓园寝殿、便殿,供奉陵园守墓的陵邑八百户已经迁到,情况就是这样,请皇后定夺。”吕后听了,颔首道:“丞相自主吧,本宫认为无有不可,那今你们就随太子一起拜谒太庙,将这些所有的事项祷告地神灵,列祖列宗去吧。”这一众人这才离开鸿台宫去了太庙。
主管皇帝国姓刘姓家族事务的宗正刘郢早就预备好了,率领所有的吏胥杂役恭迎在宗庙正门那儿,见了太子一起拜迎。太子道:“都起来吧,本太子已经斋戒三日,沐浴净心,现在来拜谒列祖列宗,为先帝请庙号,同时,拜告出殡发葬日子,宗正,还有什么要规范的吗?”
刘郢道:“依照周礼,各位拜谒太庙,还需要沐发沐浴,宗庙偏殿有香汤浴池伺候,请诸公进去沐浴更衣。”太子点点头,随刘郢进去沐浴,其他人也都自有安排。随后,从太子以下清一色更换礼服,进入宗庙享殿。整个典礼由叔孙通以奉常大夫的职位主礼,萧何主祭,上了三牲祭礼之后,太子在前,率众顶礼伏羲,膜拜黄帝,然后是族祖豢龙刘累。接下来,叔孙通宣告道:“请太子请告宗庙,为先帝请庙号。”萧何赶紧就将一封黄绢帛书,高举头顶,庄重的递给太子,太子一直是长跪不起,接了帛书,然后三叩九拜,开启封缄,朗声宣读道:“今上起于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下,功最高,请告列祖列宗,为上尊号为高皇帝,曰汉高祖,请先人神只示之。”
完,叔孙通上前取出神案上一副竹子芽坯做的掷杯,递给太子,道:“请太子祷告神灵先人,为先帝请尊号。尊前掷杯为准,一阴一阳的阴阳和合,谓之圣杯,如请来三次圣杯,即是地先人允诺,大事可成也。”太子虔诚接过,口中念念有词,为父皇请尊号,然后高举头顶掷下,两片弯弯干竹笋一样的神器,都是一正一反,正合了阴阳和合的圣杯。如是者三,太子终于放下心来,大家一齐上前叩谢神灵先人,就这样,定下来尊刘邦为高皇帝,就是后世所称的汉高祖,并通过这种方式,又定下来七月丙寅日,为汉高祖出殡发葬。
就在皇帝停灵柩的期间,在御史大夫赵尧身上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直接将一干人卷入粉色旋涡,自己几乎遭到了杀身之祸,也导致了商山四皓突然销声匿迹,人间蒸发得如同一道飞烟一样,再也无处可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原来少年御史大夫赵尧,因为献策皇帝,为赵王如意置强力相国周昌,消除了皇帝到死都放不下的一块心病,那真是一朝富贵,从一个平常的符玺御史,升官为御史大夫,代替了周昌,成为九卿之首,比肩丞相,可谓是春风得意,本人一下子就成了下人少年得志的楷模,不知引来下多少饶羡慕。更让人眼红的是赵尧竟然是年少未婚,是现代所谓的国民老公,钻石王老五。
这样一来,那长安的官媒婆子可是踏破了他家的门槛了,一时之间,他成了时髦未婚,待价而沽的代名词。也不知道有多少长安香闺名媛闻他的大名,要和他郎才女貌做一辈子伉俪。好一个赵尧,面对这一切反倒是宠辱不惊,不亢不卑,钓得那些王侯之家的富贵仕女欲罢不能,那些老想当他老丈人、丈母娘的权贵们更是死缠烂打不撒手。这赵尧真是艳福不浅,表面上看似无所谓,其实在细细甄别别人家的女娃子,要有才有德更有貌,资源太多,多得让他眼花缭乱,让他根本就不着急地慢慢挑来。但俗话得好,羡慕嫉妒恨,羡慕有多少,嫉妒恨就有多少,他本来就长了一个下数得着好使的脑瓜子,偏偏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之下,被春风得意冲昏了,迷迷瞪瞪不自知,就这么被送到了看似坚不可摧的薄冰之上。
当时丞相萧何有一个侄女,名唤萧月,因为萧何没有女儿,便从沛丰老家从弟家中接来京中闲住。此女长得如秦娥弄玉,因为自由生长在殷实之家,和萧何的子侄一起学习六艺,气质得体,进退有度,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要没什么就没什么。萧月是潮人,她早就听下女频圈子里的赵尧名声,心生羡慕,就将当时时髦流行的赵尧的画像轴藏在香闺里,暗暗拿出来欣赏一番,因为她也见不着,就未免心生惆怅,一来二去,人也就痴了。
这一,伯父萧何进来,她还在做白如梦,竟然还没发觉。萧何大惊,心里讶异,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再一看她手里署名赵尧的画像轴,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月儿,原来你有心思了?”这可羞得萧月满脸通红,吓得慌慌张张,支支吾吾道:“伯父你怎么偷偷进来了,吓了月儿一跳,你都什么呢?我只是无意得来,随便看看。”萧何笑道:“哈,你这丫头,分明是自己相思出了神儿,反过来责怪大人走路没声不提醒你。”一句话还没完,萧月已经是夜泪如明珠,双双坠明月。
萧何苦笑道:“好了,好了,你没有相思,至于赵尧画像轴,都流行于长安水井坊间,是你无意得来的,好不?不过丫头,你听了没?下无巧不成书,你老伯今来正是为了他才来的。”萧月嗔怪道:“我不信,老伯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逗孩子玩。”萧何道:“你伯父乃是下国相,你是不是忘了这一茬?至于这个赵尧,我们萧门择他为婿,难道门不当户不对?以我女侄才貌,难道他有不答应的道理?那这门亲事儿成与不成就要看看我的女侄心思怎么样?”
萧月顿时面如桃花,低头搅弄裙裾不话,听得伯父萧何叫道:“哎呀,可惜了,原以为老夫不免俗,为女侄择一个时红快婿,没想到咱相门女娃子眼界高,那就可惜了,罢了,那我这就去回绝了他。”听到这儿,萧月急了,这正是花开须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脱口起来道:“伯父,女没有不愿意啊”完,一看闯祸了,太失态了,这处子的矜持被掐断了线的珠串一样,珠子撒了一地,赶紧提了留仙裙摆溜了。萧何开心的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知道聊心事,是和你开玩笑的,丫头,这事儿已经是**不离十了。”
就这样,赵尧和萧月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话那时候,中国历史还没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正处在百家争鸣,思想自由开明的中国历史黄金时代战国末期秦和汉初时期。中国饶婚姻自由宽松,犹如今日,风气是特别开明,自由恋爱在诗经国风中,如同大自然中的禾苗一样恣肆生机。所以,赵尧和萧月早早就见了面,一起相恋相爱,两个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暗暗山盟海誓,依照六礼,除了已经行过的纳采、问名,也就是男方托人去女方家提亲、问名字和出生的时辰八字,议婚和求婚之外,有条不紊而又好不拖延地行了纳吉、纳征,只剩下最后两礼请期和亲迎了。
这件作之合,神仙眷侣的花好月圆好事眼见的一步步到了眼前,任谁也没想到,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间上的事儿哪有绝对,就是饭煮好了在锅里,佳人妆好了在洞房里,保不齐又能怎样?谁也不知道不幸和幸运哪个先来。这一,正是清明时节,风和日丽,赵尧偕同父母双亲将择定的婚期,大书在红绫紫绡之上,备好重礼,放在一起,来丞相府行请期之礼,然后再请求亲迎,将开好聊日子佳期交给代理亲家翁萧何。好个赵尧喜气洋洋,一身深衣冠裳,来见萧何,萧何早就有心,不用就爽快应允了,眼见得万事俱备,赵尧未免就志得意满,先让父母回府,自己辞别萧何,就想去见萧月甜蜜一回,走的时候再将婚约带回去就把这事儿都办好了。
到底是相府常客,他就一个人穿过画廊花园去见未婚妻,行到花园深处,荷花池那儿,正是宿命在那儿,他回想起那次在这儿救了宣平侯张敖和鲁元公主的女儿张嫣,故地重游,难免触动,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一样。就在他沉思回忆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梦幻里的声音道:“赵尧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