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裴泾转头，看到的是穆抒衍那张苍白的小脸和略带惊惶的眼睛。他垂下眼帘，转过身，正要拒绝祁聕的要求，身后却传来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庄寄霜携着穆抒衍也走上前来。

两人在庄裴泾身旁站定，庄裴泾只好介绍道：“这是庄某的两位侄女。”

庄寄霜和穆抒衍双双对着大家行了一个福礼，就准备重新退回来了。对面的好几位少年却都觉得眼前一亮。

面前的这两位少女都太出挑了，站在风姿出众的庄裴泾身旁，更显得交辉相应，耀眼夺目。她们身上的衣饰都算不上华贵，却是一个明眸皓齿娇艳可人，一个眉目如画淡雅天然，都是让人见之难忘的出尘脱俗的美人。

好几位少年都看得有些发呆了，几位贵女的眼中也都或多或少闪现出羡慕嫉妒之意。

穆抒衍注意到祁耽与前世相差无几的贪婪神色，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的厌恶差点掩饰不住。

她牵着庄寄霜的手微微一紧。庄寄霜微微侧头瞟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正要携手往后面退回去。

一直和庄裴泾搭话的祁耽见状上前一步道：“庄四老爷的两位侄女真真是人中龙凤，天仙之姿啊！今日有缘相见，同行的又都是自家姻亲和兄弟姐妹，不若四老爷带两位小姐与我们一道前往醉乡楼一聚如何？”

他话说得磊落，眼神却直盯着庄寄霜和穆抒衍打转。

庄裴泾似乎感受到身旁穆抒衍浑身散发出来的紧张，微微一笑，温声道：“多谢祁二公子的美意，只是此次庄某怕是要失礼了。家母给我们定好了回家的时辰，庄某不敢不从，更不敢带着侄女们深夜还在外游荡，这就要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就由庄某做东，请诸位好好畅饮一番！”

照理，话说到这里，大家拱手作别分道扬镳就是了，可祁聕却像是没听见庄裴泾的推辞，继续道：“四老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莫不是看不起我等身无功名之人？既带了女眷出门游玩，此等良辰美景，不尽情尽兴游乐一番岂非也辜负了家中长辈的拳拳爱护之意？”

这话就说得很有些不客气了。庄寄霜一听，顿时秀眉微蹙，就要出言反驳，庄裴泾却抢先道：“庄某不知祁二少爷家中长辈如何教导，但家母自小就教导我们出门在外应以安全为第一要义，现今夜已深沉，街面上心怀鬼胎之人不少，某不敢拿侄女冒险，还望各位见谅！”

这话更不客气，甚至含沙射影地指出对面的祁耽就是那心怀鬼胎之人了。

果然，祁耽一听，面色一沉。

庄裴泾却不等他再说什么，重新转向容椿，诚恳道：“今日多亏容二公子仗义援手，将那偷东西的小贼扭送官府，省却了庄某许多麻烦！庄某在此郑重谢过，改日定要亲自登门拜谢！”

容椿赶忙还礼，连称“不敢当！”

这下，庄裴泾原本所说的不安全和心怀鬼胎之人似乎又有了合理的解释，祁耽想要发作，也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和时机了，一口浊气就闷在胸口，吐不出来。

庄裴泾也不去理会他的情绪，朝着大家一拱手，就要随着庄寄霜和穆抒衍一同离去。岂料，那祁耽却是位非常难缠的人，一个闪身错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庄裴泾等三人齐齐皱眉，身后一群世家公子小姐也被他的举动惊得睁大了眼。

祁耽“唰！”地甩开折扇，直直地盯着穆抒衍道：“这位小姐不知在家族中排行第几？怎么称呼？祁某总觉得小姐十分面善，似乎就在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穆抒衍脸一白，心中惊惶不定。难道几个月前她进京前在通州马车里的那一次被他看见了？当时她已经十分警觉了，没等他转过头来就已经放下车帘了，甚至还因为害怕，一直都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头脸，直到走出老远才放下来的啊！

再说，他认识她也是前世的事，这一世她可以确定他不认识自己。至少目前还不认识。

想到这里，穆抒衍心中稍安。她不卑不亢地道：“祁二公子兴许是弄错了，小女子并未见过公子，何来面善之说？还请公子与诸位贵人见谅！家中祖母挂念，我们不敢在外逗留，就此告辞了！”

说着，穆抒衍一拉庄寄霜，两人直接越过祁聕就往与马车夫约定的地点赶去。庄裴泾也拱手示意，跟在二人后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祁耽还想追上去，却听到身后祁聕小声道：“二哥，时辰不早了，今日妹妹和国公府的几位弟弟妹妹们也都困乏了，不若我们改天再聚吧！祖母和母亲此时也定在家中念叨了，我们也回府去吧！”

祁耽看向渐行渐远的三人，有些意犹未尽地用折扇敲敲自己的额头，又转头看了看身后一大群人，点了点头，道：“既这样，我们也都散了吧！”

他又转向襄国公府众人，双方互相寒暄惜别一番，各自回府了。

回府的路上，靖远侯府的三位少爷都骑在马上沉默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有娇蛮的大小姐祁慧莲还在马车里与自己的贴身丫鬟兴奋地讨论着刚刚见到的解元郎，以及用嫉妒愤恨的语调形容庄府两位小姐的容貌。

随行的丫鬟自是知晓她的性情，只求能迅速将她哄高兴了，自己也免于受罪，遂只管拣了那好听的话往她的耳朵里灌。

祁耽对于祁聕这个庶出的弟弟，并没有自己的同胞弟弟祁联那么排斥，在外面维护庶弟的颜面，也就维护了靖远侯府的颜面，所以当着外人的面，他才会对祁聕的提议从善如流。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多么爱护这个弟弟。反正都是些贱女人生出来的贱种，不值得挂心！只要没挡了他的道，他才不会去为这些低三下四的东西费心神呢！

祁耽微眯着眼，看到骑在马上垂着头略显拘谨的祁聕没什么表情的面孔，耳朵根却微微发红，再看到一旁古灵精怪顽劣异常的胞弟祁联，眼睛骨碌碌直转，看向祁聕的目光却透出一丝不善，他就心知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