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第二天一大早,项夫人就领着祁联进了新房,让他给穆抒衍赔罪。
穆抒衍倒没觉得多大的屈辱感,洞房之夜能这样过去而不用面对一个陌生的少年,她反而觉得压力更小。她本就与祁联不熟,项夫人说祁联见过她一面以后就念念不忘,可她看到祁联给她赔罪时候的眼睛里却完全没有当初三少爷祁聕见到她时的那种羞涩、兴奋、欣喜和冲动。
她知道自己还是嫁错人了。
跟在祁联身后赶去正堂认亲的时候,穆抒衍第一次见到了慈爱中透着威严的高老夫人和头天才从边疆风尘仆仆赶回来主持儿子婚礼的靖远侯。靖远侯世子——她那位传说中的大伯此次并没有出现,估计是因为守卫的需要,靖远侯回来了,他就必须留在边关驻守。
靖远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脸上满是不怒自威的气势,但说起话来又十分爽朗,让人觉得分外可亲、值得信赖。
他对待穆抒衍这个儿媳仿佛十分满意,说话间也和气得很,认亲的时候,还亲自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赏给穆抒衍。
穆抒衍见到靖远侯以后,就和陈氏商量着要将手里的舆图交给靖远侯,让他去攻打滇池,好让父母亲能了却心愿,含笑九泉。
新婚十多天后,穆抒衍听下人们讨论靖远侯不日就要返回边关。尽管祁联依然没有来新房与她圆房,但她还是带着舆图走进了靖远侯的书房。
靖远侯得知穆抒衍前来的意图后,很是惊讶,待看到她手里的舆图时,大惊失色,紧接着脸上就涌现出狂喜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当即说要将舆图留下细看,穆抒衍想也没想就痛快答应了。
但靖远侯却十分光明磊落,又想得很周到。他不同意穆抒衍所说的将舆图留在他手里而自己先行离开的提议,而是差人叫来了项夫人,让她陪着穆抒衍一起等在书房外间,待他细看完舆图后,再交给穆抒衍自己带回去。
穆抒衍知道这幅舆图事关重大,且又经历过颇多周折,既然靖远侯如此小心翼翼,又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反对,当即就由项夫人陪着坐在书房外间的圈椅上等候。
项夫人十分体恤她,也不要她站着伺候,反而让丫鬟拿来不少的零嘴让她挑选自己喜欢的吃,好打发时间。后来又上了茶水,给她的后背垫上靠枕,让她舒舒服服地在那里等。
起先,穆抒衍很不好意思。自己毕竟是做媳妇的,不伺候婆婆不说,反倒要婆婆吩咐人伺候自己。
项夫人却慈爱地拉着她的小手说自己体恤她年纪小,父母亲又去得早,心里早就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了。
穆抒衍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安排。
由于舆图绣得十分细致,靖远侯又对这方面特别敏感,看舆图的时间就很长了。
穆抒衍自然不好催促,自己的婆母也还一直陪着自己等在这里呢!所以她也不好提出自己先走而将舆图留在这里让靖远侯慢慢细看的话。
终于穆抒衍抵不住长时间静坐的疲惫感,靠在软枕上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后,穆抒衍发觉原本紧闭的书房门窗全部都四敞大开,外面的天色变得有些暗沉,原来自己居然睡了两个时辰,都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时辰了!
刚好,书房里间的靖远侯这时候也研究完了舆图走出来。
项夫人听到动静,也从假寐中醒过来,嗔怪侯爷看舆图都忘记了时间,并向穆抒衍解释道,因为侯爷眼神不是很好,看图的时间又长,所以才着人将窗户都打开了。
这是小事,穆抒衍也没在意。
靖远侯十分歉意地将图叠好,还给穆抒衍,并告诉她,舆图事关重大,他明日要进宫面圣,将舆图的事情上奏天听。
穆抒衍觉得这也是应有之意,便欣然同意了。
坐了好几个时辰,穆抒衍觉得浑身酸痛,精神也十分疲惫。项夫人和她一样,所以特别体恤她,敦促她快点回自己房里歇着,并说让她晚间不用再去昏醒了,晚膳也会差人送到她房里去。
穆抒衍感激地行礼道别,也没多客气就带着陈氏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实在是累着了,她没等及晚膳送来就早早爬上床休息了,连舆图都是叫陈氏帮她收好的。
第二日,靖远侯一大早就进宫去向皇上禀报有关舆图的事情。两个时辰后,宫里突然来了位皇上身边的内侍传旨,让穆抒衍带着舆图进宫。
穆抒衍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态带着舆图第一次走进了皇宫。她想,自己父母的心愿就快要达成了,这比什么都叫她高兴!
随着内侍进了宫,拜见了皇上后,穆抒衍老老实实地献上了手中的舆图。
皇上和第一次见到舆图时的靖远侯一样,十分兴奋,当即就叫内侍将图打开,细细看起来。靖远侯则站在一旁对舆图做出说明和解释。
穆抒衍心情激动,满心都是即将为父母报仇和实现他们毕生心愿的期盼和喜悦。
趁着皇上和靖远侯在交谈商讨,她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了看母亲亲手绣的舆图。
可就是这样匆匆地扫一眼,她原本因激动兴奋而潮红的面颊却一下子变得煞白。
这幅图已经不再是自己原本的那幅舆图了!
她惊疑不定地再仔细看了一眼舆图,发现整个舆图并不是全都是假的,其中大部分都还是母亲亲手绣上去的,只在舆图的左上方偏中间的位置,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像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若说猛一看去,那个地方也看不出多大的不妥来,但这幅图曾经被穆抒衍拿在手里不知摩挲过多少回,又被摊开看过多少回!所以她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尤其是那一块的针法明显和其它地方不一样!
穆抒衍知道母亲做比较重要的绣品时,都会用家传的叠针秀。而这种叠针绣法乃是外祖家祖上的一位刺绣大师集各家之长独创的,只有蒋氏的后代能传承,且传男不传女。所以当世除了曾跟着母亲学过叠针绣法的她,可以说再无一人会用!
舆图上的那一块地方虽说已经尽力想模仿这种绣法,她却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