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了小花园,穆抒衍的心就微微一跳。
那树丛后隐隐约约坐在小亭子里长椅上的人影不是庄裴泾还会是谁?
莫名地,穆抒衍就想要悄悄转身离开。却不想,身后庄裴泾早就看到了她,正懒懒地道:“怎么才来就要走?”
穆抒衍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吗?不是吧?这进门就有一大片的花丛挡着,他怎么知道是自己进来了呢?不管他,还是先溜走比较好!
穆抒衍当即拿定了主意,脚下就要往院门口迈去,只听身后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阿衍,过来。”
那声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这几个字已经被他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开口时永远都是那么熟稔亲切,却又带着莫可名状的诱惑力。每次穆抒衍一听到他这么说,腿就忍不住发软。
现在已经没有退出去的可能了,他早就看见了她。
穆抒衍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亭子里,站在庄裴泾面前。好像是害怕庄裴泾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似的,这次穆抒衍站得有些远。
不过,庄裴泾并没有让她坐下,而是劈头就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什么?穆抒衍惊诧地看向他。什么没有他的份?
庄裴泾道:“你做了那么多双鞋子,为什么独独没有我的份?”那语气与其说是严厉的诘问,还不如说是透着酸味的疑惑。
穆抒衍顿时啼笑皆非。
但庄裴泾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依旧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穆抒衍只好无奈道:“我送鞋子那是因为二老太太她老人家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霜姐姐的鞋子也是因为她的生辰啊!”
“那徐嬷嬷呢?她就有!还一次性得了两双!”这话里的酸味就更浓了。
穆抒衍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裴泾也不管那些,坚持道:“我也要!十天后,朝中有大朝会,我要在那一天穿上新鞋子,配我的新朝服来穿!”这就更像是一个吵着要糖吃的孩子了。
还不等穆抒衍说什么,庄裴泾站起身,走到穆抒衍面前。
穆抒衍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庄裴泾又紧跟着跟进一步,直到穆抒衍的后背抵靠在后面的廊柱上,他才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赌气似的补了一句:“阿衍,记住,至少要两双!”
穆抒衍只顾着慌乱,庄裴泾却微微挑了挑嘴角,然后背着手,意态悠闲地走出小花园。
穆抒衍目瞪口呆,然后抬起双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这算什么?有谁会这样向别人要东西的?真是!
穆抒衍始终都无法从上一世与庄裴泾以老友模式相处的氛围中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一世的庄裴泾越来越不一样了,尤其是上次她向他完整地讲述了前世的遭遇以后。
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穆抒衍还是老老实实地为庄裴泾也做了两双十分厚实的官靴。庄裴泾十分满意,其结果就是又额外加派了十双袜子的活计。
穆抒衍实在很想抗议来着,可一看到庄裴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好,穆抒衍送出去的礼物,在她生辰的时候,通通都收到了几倍甚至于十几倍的回报。二老太太吩咐徐嬷嬷去京城最大的银楼福晟楼给她做了两套当下最时兴的适合小姑娘带的头面首饰,庄寄霜则送了自己父亲生前珍藏的一本前朝大书法家杨俊修的楷书字帖。
穆抒衍看到这个,连连推辞,说这是庄寄霜父母的遗物,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二老太太道:“阿衍,这是霜丫头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她是见你喜欢练字,所以想投其所好,以后好让你心甘情愿给她做点针线活陪嫁呢!”
二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听了更让人觉得好笑。
庄寄霜跺脚道:“祖母!人家好心好意送礼物,还要被您老人家埋汰!”语气里的娇嗔藏也藏不住,二老太太终于也笑了起来。
她又道:“阿衍放心,霜儿的父亲生前最喜欢收集这些字帖书画什么的,放在库房里多的是!你就安心收下吧!反正霜儿平日里也不练,给了你倒是正正好!”
穆抒衍这才感激地收下了。
庄寄霜的父母她知道得不多,但也听她提起过。
庄寄霜的父亲庄裴泽生前中了举人,但要说读书方面的天赋,自然及不上庄裴泾。不过他是个极精通庶务的。二房原本分到的家产被顾老太太闹了一场后所剩无几,庄裴泽过后几年硬是凭一己之力,将家业扩大了几十倍有余,而后娶进门的钟氏又带来一笔非常丰厚的嫁妆。所以庄府二房其实是并不愁银子花用的,庄寄霜日后的嫁妆肯定也不少。
徐嬷嬷送给穆抒衍的也十分难得,是她按照古方亲手调制的全套头油脂粉。按照她的话说,女孩子一过了十三,就要学着打扮起来了,不仅自己和旁人看着舒心,最重要的还是能帮助姑娘家找到更好的婆家,毕竟殊色倾城可是一般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穆抒衍都一一诚心谢过了。
只有庄裴泾十分小气,什么也没送。穆抒衍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找他要礼物,只能在背地里暗暗撇撇嘴,腹诽几句罢了。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靖远侯府何时能从皇上手里得到那幅献给朝廷的舆图。一旦他们见到这幅舆图与陈氏说的舆图不一样,想必马上就会心中生疑。
穆抒衍真想看看,他们还有些什么动作。
几个月后,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就在庄老太爷担心皇上会将舆图交给大皇子的时候,传来了靖远侯秘密进京的消息。
就如庄裴泾原先预料的那样,皇上终究还是对自己儿子的能力信不过,或是目前还并不想就这么让他们分出胜负,一定乾坤,所以并没有头脑一热就将舆图交给大皇子或是二皇子任何一方,而是直接召了最合适领兵出征滇池的靖远侯祁忠循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