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侯继续道:“那状元郎的母亲显见是个护犊子的,那丫头虽与她们家并无血缘,但看样子,她们都对那丫头有几分真心。你这样一说耽儿的伤势,她们岂有应允之理?”
项夫人这次忍不住道:“耽儿伤成这样,本就是她们捣的鬼!我见了她们,没有咬牙切齿地扑上去就算好的了!”
靖远侯冷冷地瞥过来一眼,项夫人缩了缩脖子,赶紧噤声了。
靖远侯按捺下自己的不快,温声道:“好了,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我会和母亲商量着办的,你就好好照顾耽儿的伤势。若有机会,也四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翻过年,聕儿也年满十五了,也该成家了。”
项夫人咬了咬唇,想说“自己的儿子一个二个都伤成这样,哪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儿子啊!”可毕竟不敢出口。祁聕是侯爷的骨肉,也就是她的儿子,帮祁聕寻一门亲事是她身为嫡母的责任,这说到哪里都是逃不脱的。
于是她是能柔顺地应了一声,连一点委屈也不敢露出来。
进了府之后,靖远侯没有随项夫人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独自去了高老夫人所居的松鹤院。
高老夫人正坐在暖阁窗前的软榻上喝茶。见祁忠循跨进门来,就叫他不用行礼了,赶紧也到暖阁上偎着。
祁忠循从善如流,坐下后又挥手摒退了屋里的下人,只留满嬷嬷一人服侍。
高老太太知道他这是有话说,吩咐满嬷嬷关上门窗,这才让儿子开口。
祁忠循如实讲了自己夫妻二人今日上状元郎府上遇到的情景,末了十分歉意地道:“母亲,都是儿子不好,没有管教好项氏和自己的儿子,反倒让母亲跟着操心受累,儿子......”
高老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抬手制止了,道:“你常年在外,为了支撑这府里已经够不容易了,万不可再自责愧疚。项氏作为母亲,担忧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你没必要过分责备于她。耽儿几个长于妇人之手,难免骄纵太过,受点教训也是应该,只是可惜了聪儿......”最后这句高老夫人说得十分低落。
祁忠循也忍不住露出沉痛的表情。
高老夫人微微停顿一会,接着道,“在如今这件事上,你媳妇做错的地方多,所以越发沉不住气,这也是我考虑不周。往后就不要让她直接出面了。
“今日这件事,我本也就是让你们去试试,并没指望就能成了。毕竟有长公主和五皇子的面子在,你们不这样出面一次,确也说不过去。
“此去若能将那丫头握在手里自然是好,可以以防万一。
“但现在,既然庄埘已经知晓了舆图的秘密,依照他的性子,绝不可能还将舆图留在那丫头的手里,所以那丫头目前也没多大的用处。只看拿到舆图以后,还需不需要她出力,毕竟当世只有她才最清楚个中细节内情。”
高老夫人语速很慢,像是在想一句说一句。祁忠循听了不住地点头。
高老夫人继续道:“目前,我们最要紧的还是应该着力在庄埘身上。明面上,庄埘位高权重,党羽遍布朝野,依着我们家这样的地位,是绝动摇不了他的。如此,我们就只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祁忠循倒吸一口气,道:“母亲的意思是......”
高老夫人目光一闪,低声细细地与儿子说起自己的计划。
域园里。
荀二老太太所居的拙院中,穆抒衍看到大家对她露出的或震惊或失望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道:“老太太请放心,徐嬷嬷也请放心!阿衍才不会自甘下贱,去给人做什么二房,尤其是那种品行不端心术不正之人!阿衍若是真的答应了靖远侯夫人,怎对得起大家对阿衍的爱护?怎还有脸面站在这里?
“霜儿姐姐也放心吧!阿衍才没有那么傻!”穆抒衍笑着对庄寄霜眨眨眼。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徐嬷嬷最夸张,抚着胸口,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也不枉费老婆子我每日炖那么些好吃好喝的往你肚子里塞!”
穆抒衍一跺脚,佯装生气地道:“嬷嬷为何这么说?难道我是个装东西的袋子不成?”
这么一打趣,大家都笑了,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也终于松缓下来,庄寄霜上前拉住穆抒衍的手,晃一晃,道:“阿衍,你可吓了我一大跳!我一看那个什么靖远侯夫人就是居心险恶,你可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好多书里面都写了,那些恶人都是用这些什么生儿子继承家业的烂借口,骗了善良柔顺的女孩子回家,给他们当牛做马,然后稍不顺意就百般磋磨,甚至辱骂殴打,限制行动,可怕得不得了!
“这靖远侯夫人我看就像是那些书中写的那样,面慈心狠表里不一!阿衍......”庄寄霜越说越激动。
“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二老太太淡淡出声打断了庄寄霜的喋喋不休,虽然是制止的话,语气里却并没有生气的成分。
然后她又转向穆抒衍道:“阿衍,霜儿说的虽是臆测之言,但也并非全无道理。世上人心多沟壑,知外难知内,很多表面上看着光鲜的,内里却未见得锦绣。不管何时,我们都要保持清醒和警惕,不贪慕,不妄想,自然就会少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机会。
“总之,你们都要明白,”二老太太连带着庄寄霜一起道,“世间的熙熙攘攘,皆是为了利益往来。若无利可图,陌生之人怎会许诺让人眼花缭乱的前景呢?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若真有馅饼砸下来,紧跟在后面砸向你的可能就是巨石!”
穆抒衍和庄寄霜赶紧低头受教,连声应:“阿衍(霜儿)记下了!”
二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让她们退下。
穆抒衍十分感激,不顾二老太太和徐嬷嬷的阻拦,真心诚意地跪在地上,对着二老太太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这才跟着庄寄霜退出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