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徐嬷嬷看着她们俩的背影，喃喃道：“我就说嘛！像阿衍小姐这样聪慧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被靖远侯夫人那样几句不靠谱的承诺给打动嘛！”

荀二老太太闻言没接话，神情却若有所思。

阿衍刚刚看起来的确不像是真的对靖远侯夫人的提议动了心，但是她又为何要吊着靖远侯夫人的胃口继续追问下去呢？

穆抒衍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轻吁了一口气。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世祁耽的妻子徐氏后来会那么恨她，会不惜传出恶毒的名声也要亲自跑到她苟延残喘的小庄子里，残忍地划花她的脸，还把她扔到荒郊野外让她自生自灭。

因为那一晚上的意外，祁耽无法诞育子嗣绵延香火，使得原本有机会生下儿子承继整个靖远侯府的徐氏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如此，甚至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前世时她就觉得疑惑。

徐氏出自名门，身份高贵，按照一般的结亲规矩，当时还未发迹的靖远侯府是配不上徐氏娘家的门第的。且徐氏的人品相貌在京城贵女之中都算是很出挑的，按正常情况，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更适合她的身份，更能干可靠的丈夫。

要知道，祁耽是早就花名在外的风流种子，是许多人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应该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极大的诱惑力，是没有谁家真的愿意将女儿推进祁耽这个火坑的。

原来其中的关窍在这里！

靖远侯府的世子祁聪，穆抒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见过，只是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而已。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曲折。

穆抒衍又忍不住想不厚道地笑。

前世靖远侯府费劲心力，百般筹谋，使尽了阴谋诡计，最后虽然得到了他们一直追求的东西，却落了个后继无人的境地。

因为在她快死的那一年，仿佛是听说了靖远侯府的四少爷闹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丑闻——结发妻子病逝之后，他不愿意再娶妻，却疯狂迷上了一位戏班里唱花旦的戏子，最后抛家舍业，跟着那戏子私奔去了。

这本也不算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绯闻，诺大的京城勋贵圈子里常有这样的风流韵事传出来，以供百姓日常茶余饭后品头论足。一般最后只要那些世家子弟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家族权衡利弊往往为了面子也会重新接纳这样的人，甚至许多长辈还会一力主张将这些戏子干脆接回府中当个姨娘小妾之类的，图个大家清静。毕竟纳小本就是这些权贵男人的特权，旁人笑一笑揶揄一番也就过去了。

可靖远侯府那一次却让大家最为津津乐道，谣言久盛不衰。其原因据说是那位跟着靖远侯府四少爷私奔的戏子是个实打实的男人！由此，靖远侯府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穆抒衍终于还是没忍住，无声地大笑了起来，直到最后笑出了眼泪。

靖远侯夫妇亲自到状元府来向一位身份低微的民女赔罪的消息在当天就开始不胫而走，坊间四处传颂着靖远侯夫妇胸怀宽广高风亮节。过了两日，连宫中的皇上也听说了这件事，特意叫了庄裴泾去问询。

庄裴泾自然是将靖远侯好好景仰夸赞了一通。

话说到一半，皇上突然眼睛一闪，转移话题道：“休要提那些官话套话了，说真的，靖远侯府二少爷被人在街面暗巷中狠狠揍了一顿，后又被丢弃在某位大人的马厮中的这件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庄裴泾闻言也不惊慌，偷偷拿眼去瞅皇上的表情。当初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本也没想瞒着许多人。只要有心，稍加打听就能知道那是他派人干的。

皇上面上似笑非笑，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庄裴泾放下心来，老实点头应道：“此事确是微臣所为。微臣也是一时激愤。事关女子的名声前途，微臣没有别的办法帮其报仇，只好出此下策，还望皇上恕罪！”庄裴泾说着躬身揖礼，态度十分谦恭。

皇上并未训斥他，却也不叫免礼，接着道：“既然出手教训了人家的儿子，说明你心里对人家是满心愤恨，怎么又在朕跟前如此褒扬靖远侯？原来小庄卿居然如此表里不一吗？”

“小庄卿”是皇上私底下对庄裴泾的爱称，因前面已经有了庄老太爷作为“庄爱卿”，这个称呼就是为了和庄老太爷区分开而独创的。

庄裴泾知道皇上没有生气，也就不紧张了，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对靖远侯府二少爷当然是颇有微词的，但既没有既成事实，也已经用过手段报复过了，此一节也就翻篇了，不值当再去提及。

“而靖远侯亲自去微臣府上道歉，的确是他高风亮节纡尊降贵，微臣这也是实话实说，是真心觉得靖远侯心胸坦荡虚怀若谷。”

“况且，”庄裴泾微微一笑，继续道，“靖远侯本就是朝廷的肱骨，是微臣的前辈，微臣也盼着他日后能在皇上的带领下大展雄风，收复滇池，以扬我大宁的国威。此时又怎会因为些须小事而去忌恨于他，在皇上面前夹带私人仇怨呢？”

皇上闻言愣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走过来拍着庄裴泾的肩膀道：“小庄卿好样的！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提醒朕不要忘记自己的宏图大业！爱卿且放心，朕并不糊涂！于滇池而言，靖远侯祁忠循的确是他们最大的克星，朕自然要好好加以利用！”

君臣二人谈话告一段落后，庄裴泾背着手，慢慢地步行出宫。

今日他特意提及滇池，的确是为了提醒皇上上次庄老太爷献图之事，也隐隐敦促一下皇上尽早落实伐滇事宜。若皇上将此事提上日程，靖远侯也就没有太多的精力整日盘算着算计阿衍了。

况且早日攻克滇池，也能早日了了阿衍和她父母的心愿。

果然，过了两日，庄裴泾就听说皇上频繁召见靖远侯进宫商讨国事，经常昼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