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抒衍看着石青那双闪烁着探究和期待的小眼睛，忍不住一笑，道：“有这个可能，但是平王殿下那么英明神武，如果祁二小姐是装的，他离她那么近，会没有发现吗？”

石青皱眉想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地道：“也是哦！”

“好了，快到家了，我们应该叫醒霜姐姐了。”穆抒衍阻止她再琢磨这件事。

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照石青刚刚讲述的，那时候平王殿下应该是有意向祁慧莲问话的。不然为何那么多的闺秀，他就能一眼瞧见祁慧莲的脸色呢？只是祁慧莲的回答似乎并未朝着他预期的方向进行。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平王殿下本有意与靖远侯府结亲呢？

在这个前提下，原本他选中的应该是祁慧莲，只是祁慧莲并不买账，搞砸了相亲，所以他最后只能选择祁慧菊。

这些豪门贵胄之间联姻，最重要的并不是个人的选择，只要家族利益相关，无论对象是谁都不算重要。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贵族儿女们的婚姻其实比普通百姓更不自由。

晚间，穆抒衍又瞅着空挡向庄裴泾说了自己的猜测，庄裴泾完全同意她的观点。

他站在花木扶疏的甬道中间，思索着道：“平王殿下在这种时候选中了靖远侯这样一个二等的勋贵，最有可能的原因应该是在于听说了皇上最近得到一副滇池的舆图，而靖远侯频频被召进宫内问话吧！

“舆图不仅被靖远侯府觊觎，也同样是平王殿下和二皇子争抢的肥肉。”

穆抒衍问道：“老太爷进献舆图的事情不是暂时对外保密吗？平王殿下怎么会知晓此事呢？”

庄裴泾微微一哂，道：“你忘了平王殿下有容贵妃坐镇后宫吗？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容贵妃二十多年来盛宠不衰，得知这样的消息并不奇怪。”

穆抒衍一想，赞同地点点头。

庄裴泾又道：“反过来看，靖远侯府今日送自家的小姐前往襄国公府参宴，同样也表明了愿意与平王府结亲的意思。看来，不久之后，两家就能传出喜讯了。”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没想到祁二小姐倒是捡了个便宜。”

穆抒衍皱了皱眉道：“这算什么便宜呢？侧妃说得再好听，也就是个小妾而已！”

庄裴泾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一动，道：“阿衍不喜欢姨娘小妾一类的人是吧？”

穆抒衍想了想，道：“也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世上女子本就有太多无奈。像祁二小姐这样的，嫁给平王殿下做侧妃，表面光鲜，实则还不是被家族推出去的筹码或工具？也不可能有人问祁二小姐自己到底愿意不愿意，大家反而都会说她捡便宜撞大运什么的......”

穆抒衍说这些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小嘴微微嘟起。庄裴泾还是没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他看着穆抒衍澄澈的大眼睛，无奈地道：“阿衍，你还是太天真。其实世上绝大部分的人追求的无非都是荣华富贵，是个人的地位荣耀和家族的利益。

“我们且不去讨论祁二小姐是否有小女儿的情思，单就她目前的处境来说，能就此嫁进平王府，还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

“你不是说过吗？祁二小姐的一家在靖远侯府地位十分尴尬，现在因为高老夫人还在世，祁二小姐一家还可以住在靖远侯府，仰赖大房的鼻息生活。如果有一天，高老夫人过世，她们一家子再呆在靖远侯府，就更尴尬了。

“况且祁二小姐并无同胞的兄弟，就算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她日后照样难逃为家族牺牲的命运。

“这样一想，这次可不就是她的幸运么？

“平王殿下虽然将来不一定能登大宝，可只要不犯大事，一家子的富贵是少不了的。同样，祁二小姐作为上了玉牒的侧妃，只要守规矩，一辈子也能安枕无忧，并且还能成为自己的父母的底气和依靠，这样不是很好么？”

穆抒衍的眉头还是没能松开，道：“你说的是没错，依照祁二小姐的家境，在富贵人家里当然算不上好，可如果她的父母亲和她自己都愿意放下对门第的偏见，寻一门普通人家的子弟，只要人品端方心地善良，祁二小姐岂不是就不用为靖远侯府牺牲了吗？”

庄裴泾颇有些无奈地笑：“阿衍，很多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干脆和美好。即便就像你说的那样，祁二小姐一家人都不计较门第，愿意找到普通人家下嫁，可情势却不一定允许啊！

“普通人家的子弟愿意与靖远侯府这样的高门结亲，本身就表达了一种态度，那就是希望妻子的娘家能给自己带来助力，或者能在自己危难之时帮扶一把。要知道，娶一位门第相差太远的妻子也是十分有压力的。

“而祁二小姐若真的这样违逆靖远侯府的意思下嫁，靖远侯府会提供相应的助力给她的婆家吗？”

穆抒衍摇摇头。

庄裴泾接着道：“那这样，普通人家的子弟与祁二小姐结亲也就失去了意义。”

穆抒衍赌气似的道：“难道就没有因为真心喜欢祁二小姐这个人而娶她的男子吗？”

庄裴泾深深地看着她，看到穆抒衍都觉得有些脸红了。她撇过头，突然有些难过起来。

庄裴泾沉默半晌，慢吞吞地道：“可能会有，但你觉得祁二小姐作为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遇上这样的有情郎的几率能有多少呢？假若不幸遇上了某位戏子或仆从，那对于她来说，将会是更大的灾难。反倒不如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地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平王殿下做侧妃。

“靖远侯府如果抱定主意想要利用她来与平王殿下相接，总归看在家族的脸面上，不会做得太过。

“所以说，越是高门大户，就越是讲究身份背景的匹配。联姻重点是家族的联姻，而不是个人的婚姻。”

穆抒衍闻言，神情更见萎顿，她知道庄裴泾所言非虚。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若是想要找寻良人，最有可能遇上的不就是戏子或仆从么？而这两种人显然都更不可能合适！

她喃喃地道：“唉！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也明白。可能我只是对于祁二小姐完全被靖远侯府牺牲掉这件事而耿耿于怀吧！”

她又看向庄裴泾道：“庄二叔，你以后会因为想要借助势力而与某位贵家小姐联姻吗？即使是需要联姻，我也希望庄二叔你能找到情投意合的对象，就像霜姐姐这样，该有多好！”穆抒衍说到这一句时，由衷地微笑着，而后又带着点嫌弃道，“要不然每日面对一个无法让自己觉得欢喜的人，还要过上一辈子，也太难熬了吧！”

穆抒衍完全是有感而发，她目光看向别处，心中思绪万千，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庄裴泾那闪烁着不明光彩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