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对于听到的话语里所潜藏的情绪、意味,她都能十分准确地体会到。
穆抒衍一听这句话,心头不禁猛地一跳。
难道还是为了那件东西不成?
只听石青继续道:“奴婢虽然不懂得那些朝廷大事,但也听说过我们老太爷向来是支持二皇子的,二皇子对我们老太爷一向尊敬有加,这一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居然用这种尖酸的口气和我们老太爷说话?
“好在,我们老太爷有涵养,也没听见有半分发怒的意思,笑着道:不知王爷何出此言?老夫自问并无任何向王爷隐瞒之事!
“二皇子就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道:都到这种时候了,老大人还要做戏不成?老大他们早就知晓之事,老大人此刻居然还在推诿狡辩?!
“我们老太爷就道:怎的又扯上了平王殿下?难不成是平王殿下向王爷说了什么?
“二皇子就更生气了,直呼我们老太爷的名讳,大喝道:庄埘!你这只老狐狸还有脸问?说!你是不是明着站在孤的船上,转眼却偷偷跳上了老大的贼船?你们一个二个早就心知肚明暗怀鬼胎,却独独瞒着孤一个!你们是不是早就坐地分赃,然后隔岸观火,想着看孤的笑话?!
“我们老太爷是什么人?大宁朝的第一首辅啊!能就这样任由二皇子辱骂?奴婢当时听着都气坏了,都恨不能跳出去帮着我们老太爷好好骂回去才好!”石青讲着讲着,不自觉地就将自己平日里的泼辣劲儿露出来了。
众人听了这些,都心知这是定然是二皇子和平王殿下相争,心中受了气,来找庄老太爷撒气的缘故。只是,从这几句话也可以看出来,二皇子并不信任庄老太爷,甚至怀疑庄老太爷早已与平王殿下勾连在一起。
可见朝堂关系的复杂,真是超出她们这些闺阁女子的想象。
庄寄霜打断石青的豪言壮语,道:“好了好了!你就别逞强了!快点接着讲啊!”
大家也都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向石青。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挥出去的手讪讪地收回来,捋了一下耳后的碎发,有些沮丧地道:“唉!可惜我们老太爷不是奴婢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他老人家可一点儿也听不出有生气的意思,依旧好声好气地道:王爷实在是冤枉老夫了!老夫向来与平王殿下一系势同水火,相互踩踏,难道王爷还看不出来么?
“二皇子显然并不相信我们老太爷的说辞,依旧讥诮地道:势同水火?哼!老大人骗鬼呢!”石青学着二皇子的口气,又忍不住评判几句:“他嘴里叫着老大人,实际上口气里却没有半分尊重之意!还亏得我们老太爷一直帮他!奴婢都替我们老太爷叫屈!
“二皇子也不等我们老太爷开口,继续道:那件东西一直在老大人的手里,老大人为何一直迟迟不肯交到孤的手上,反而偷偷告诉老大,联合他的人打了孤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还假惺惺地做出是为了孤才这么费尽心机,处心积虑的样子!
“孤看你费尽心机、处心积虑不是为了帮孤,而是为了帮老大铺平道路吧!或者老大人还想暗中独吞?”
石青这一段转述让大家都陷入云里雾里,根本摸不着头脑。这些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穆抒衍却是心中雪亮。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靖远侯府和平王殿下一系上次在朝堂上逼迫庄老太爷交出舆图的计划落空,平王殿下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所知的舆图的秘密告诉给了二皇子,并假意炫耀说庄老太爷其实明着是修二皇子这条栈道,暗里却是度他这个陈仓。庄老太爷手里握有真正的藏宝图,多年来却一直将二皇子蒙在鼓里,不管是为了他平王,还是为了自己独吞财宝,都与二皇子这个明面上的拥护对象毫不相干。
二皇子这几年早已圣心渐失,连带着对庄老太爷这个最大的支持者肯定也多有失望。况且他本人又性格急躁,头脑简单,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拨离间?只要平王殿下注意一下措辞,将许多细节说得半明半暗,他自然一两分的疑心,立马就能变成八九分了。
再加上人在冲动之下,仅剩的那么一两分的理智,定然早就消失无踪了。
照这样推断,石青刚刚看见的那桩骇人听闻的凶杀完全就是应景而生了。
果然,石青很快就说到关键部分了。
“老太爷先前一直都维持着彬彬有礼的语气,可当他老人家听到二皇子说什么独吞,似乎就十分生气了,奴婢听他的声音也似乎冷了下来。
“他道:王爷慎言!老夫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屑于去做那些宵小行径!王爷所说的那件东西,老夫的确早已上交朝廷,手中并无半分私藏!王爷觉得老夫没有尽心辅佐王爷,那是王爷忘了,老夫首先是大宁的首辅,是皇上的臣子,然后才可能做下一任新君的臣子!王爷若想要老臣忠心不二,那就请先登上那宝座再说吧!
“这时候,奴婢听着就觉得心惊肉跳了,虽不明白他们究竟指的是什么东西,但两位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贵人就这样吵起来,奴婢自然吓得半死!”石青说到此处,身子就禁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众人听着也觉得有些害怕,感觉先前石青说的那件事马上就要发生了,花厅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庄寄霜赶紧将石青搂在怀里。
虽然害怕,可石青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二皇子似乎被气得不轻,冷笑连连,接连道:好好好!庄埘,你终于承认了你脚踏两条船了是吧?怪孤眼瞎,一直错看了你!没想到你是这样两面三刀、见利忘义之辈!
“庄埘,你你欺孤太甚!”石青学着二皇子的口吻大喝一声,眼睛里却再次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众人心里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