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八十二章 往事(1 / 1)丁家山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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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裴渝听到父亲主动这么说,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庄老太爷神情有些低落地点点头,道:“现在,你们大概都已经知晓,我年轻时上京读书赶考,因缘际会认识了当时还只有二八年华的长公主。

“当时我们师从于同一位座师——曾任文渊阁大学士的戴宗山,虽是错开进学时间,但进出座师府邸,难免会遇上。

“许是因为我们二人的身份地位悬殊太过,座师也从未多往别处想。

“何况都是青春少艾之年,座师又十分欣赏我们二人的进学态度,经常同时招我们二人一起奏对制艺。

“这么一来二去,我们自然就......”庄老太爷陷入了回忆,说到这处的时候,面上居然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赧然之色。

庄裴渝自然听懂了。

庄老太爷年轻时倜傥俊秀,玉树临风,且人品端方,才高八斗,而长公主那时候也必定美丽如晨曦初月,朝露浅云。两个惺惺相惜的少年少女,不可能不滋生爱慕之意。

庄老太爷目光中显出迷离之色,仿佛在回忆那时候的青葱岁月和娇艳如初绽的鲜花般的长公主。

庄裴渝很能理解,但心中却不免酸涩。

父亲深藏心底的女子并非自己的母亲,这叫她情何以堪?

庄老太爷又接着道:“后来,我高中状元,阿丘十分高兴......”

这里的“阿丘”必定就是庄老太爷和长公主之间的爱称了。

庄老太爷说起这个,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了翘。显然那必定是一段十分美好的回忆。

但随即,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语气也变得十分低落:“只是大宁朝有组训,驸马不得入朝为官。

“当时我若坚持与阿丘在一起,就要放弃入朝的打算,若是坚持做官,那么我和阿丘之间就不可能有未来了。

“那段时间,我非常矛盾,也非常痛苦。阿丘与我是那么合适,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她为什么非得是公主呢?而且还是先帝唯一的公主,她的身份太过瞩目耀眼。

“若她是别的什么身份,哪怕是郡主,是有夫之妇,依着我的手段,想办法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就......”庄老太爷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庄裴渝默然。

庄老太爷也没想让她说什么,接着道:“座师后来也知晓的我们的事情,他除了为我们叹息之外,当然是指望我选择入朝为官这一途。在他老人家的眼里,我若不入朝做一番事业,就是暴殄天物。

“再后来,连先帝也知晓了。他特地传我进宫,说了一番勉励之言,但还是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我。他既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伤心,但也觉得我日后必定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不愿我因为儿女情长,摈弃了自己建功立业,造福百姓的可能性。

“我当时一直犹豫着,高中状元后,要不要再去参加庶吉士的考试。阿丘可能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来找过我。

“但在庶吉士考试的前夜,她突然来了,还吩咐人摆上了一大桌的酒菜,说是要与我一醉方休后,就分道扬镳了。

“我一听,大惊失色,不肯跟她喝酒,她却说先皇已经为她选好了驸马,从今往后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再不能来看我了。这一餐就算是我们同窗两年最后的告别。

“我虽然不舍,但心中居然隐隐松了口气,觉得我与阿丘有缘无分也是天意,是先帝先我一步做出了决定,我也无法,只能顺从。从今往后,就专心朝堂,为君分忧好了!

“当时的我还是太年轻,不懂得很多事都并非表面所见,而且我也不明白,‘一朝错过,一生惘然’是什么意思。”庄老太爷的声音简直要低到尘埃里去,语气里的痛悔和遗憾,怎么也遮掩不住。

庄裴渝闻之几欲落泪,她想伸手去抓住自己父亲的手,但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庄老太爷终究不好意思在女儿的面前太过颓然,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转换成一种平静的语调道:“那一夜,我与长公主喝了很多酒,最后似乎都醉倒了。

“第二日再醒过来时,我只感觉头痛欲裂,之前的事情模模糊糊,居然有很多都已记不清了。

“再一看昨晚杯盘狼藉的桌面光洁如新,哪里还有什么推杯换盏的痕迹?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二日,庶吉士的考试,座师特地来拉我前往,说入朝不入朝另说,先考了再说!

“我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强忍着头痛就去参考了。”

庄老太爷说到这里,有些勉强地一笑,道:“考自然是考中了。但长公主却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她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她不来,我自然无法见到她。”

庄老太爷苦笑,继续道:“后来,没过几日,大街小巷突然传出先帝将长公主指婚给平阳伯世子高南骏的消息!

“我不敢相信,想去找座师问个明白。可不用我登上座师府邸的大门,街巷中四处都贴满了长公主被指婚的告示,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那么醒目。

“到后来,我才知晓,考庶吉士的前夜是我最后有可能与长公主在一起的机会,但我却错过了。那时候若是我稍稍坚定一些,或者稍稍敏感一些,必定就能发现她说的都是假话,只要我说不去考庶吉士,她就不可能嫁给别人。

“我还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对于儿女情长可有可无的念想,此后我的一生,就再也没有快活过。”

庄老太爷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早没了一开始的那种掩藏不住的情绪,说得又稳又快,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也许是他几十年修炼出来的城府,也许是他不愿过多陷入过去的痛苦。

庄裴渝却终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为父亲的遗憾而哭,更为自己和母亲兄长几十年的存在而哭。

父亲没了长公主,一生一心扑在朝堂上,可他们呢?他们这么多人也无法抵挡父亲内心的孤寂和痛悔。

父亲虽因为传宗接代的责任而与母亲成亲,诞育了他们兄妹三人,可他的内心却一直都是空空的,他们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除了延续香火,几乎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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