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想不通吗?”秦贵妃居高临下的斜睨着被按下的赵福,冷笑道:“不要紧,您老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公公能识时务,交代我想知道的一切,或许还能活命。”
赵福心中焦急不已,面上是强作平静,他抬眼时,却正好看到了在殿内阴影处潜藏的印怀,他正紧蹙着眉盯着自己这边,似乎在酝酿着想要出手的样子,赵福与他对视,悄悄摇了下头,随即别过了脸。
眼下情形显然不利,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负责守卫的禁军会听命于秦贵妃,但此时此刻还是保存实力为好,他被抓了不要紧,倘若连印怀也落在秦贵妃的手里,那今日之事就可能永远传不到外面了。
印怀默然,隐忍的硌了硌牙,无声的消失在黑暗郑
赵福暗暗松了一口气,印怀是隐秘行踪的高手,如同鬼魅。秦贵妃身边的侍卫似乎察觉到赵福的眼神不对,立刻回头望去,然而看见的,也只有空空飘荡的隔帘罢了。
秦贵妃这时给按着赵福的侍卫一个眼神,两名侍卫便将他带了下去。
夜晚的风清爽袭人,秦贵妃笑眸轻展,走进令郑
龙涎香的气味袅袅飘散,秦贵妃步伐优雅的向龙榻一步一步的靠近,因着殿内原本侍候的宫人早就被赵福遣开,所以秦贵妃一路畅通无阻,她来到那密密遮着的金黄色帷幔之前,微笑还在脸上,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后,她这才伸手掀起那帷幔。
入眼的,便是燕帝安详的脸庞。似乎是被刻意装扮过,他的脸色红润,双唇也只是微微泛白,看起来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秦贵妃的笑容闪动几下,渐渐淡了下来,她慢条斯理的挂起帷幔,坐在了床边,歪头注目着卧榻上的男人。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嫁与的男人。那时他还是一张清俊的面孔,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却好像尤其侵入了岁月,苍老的不像话。
都是因为她,那个叫雨沫的女子。她的逝世竟让堂堂帝王一夜之间犹过数年,自此之后,他的心痛和缅怀从未因着时间而被磨灭,这些秦柔都看在眼里,而他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秦贵妃微微俯下身,低声道:“陛下,您病了,怎么不让臣妾侍疾呢?臣妾可是贵妃呀,是众妃之首。”
显然,她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秦贵妃又坐正了身姿,而目光却仍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殿内的烛光很暗,她的长睫和华丽的钗环流苏在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更显得有些阴暗,她对着卧榻上那个身躯已然冰冷的男人睨起眼,眼角不知是烛光的晃照还是情绪使然,竟有些微微泛红,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你只想立她的儿子,是吗?你将希望寄托于容家,指望他们做你这个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的后盾,对吗?哦对了,还有云家、雨氏,甚至还有徐家吧?”她忽然笑了,“呵呵呵”的笑得仿佛很无奈,末镰淡的道:“你从来都当我们秦家是外人。”
她的眼中陡然升起怨意:“即便是我们助你最多,助你一路登上这宝座,助你坐稳这江山,助你扫平障碍,你还是处处提防,你最信任的永远只有容青一家。这也就罢了,毕竟他是自打你受封太子时起就做为你的伴读不离左右,替你挨先帝的骂,替你受罚,在其他皇子陷害你时为你鸣不平,为你出头,支持你到底……”这样着,秦柔点着头,眼底泛出了光晕。
“可云家,他们不过是山野里头的江湖世家罢了,雨氏,也不过就是偏远的乌瘴林子里的常驻家族而已,居然个个都被你当个宝一样,还试图指望他们来压制我、压制秦家?!你告诉我,凭什么?我也是你的明媒正娶的,到头来,我心仪的人和我的丈夫都待外人比待我好,你告诉我,为什么?”
秦贵妃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昏暗的寝殿中,她有些激动,数年积累的怨愤一点点被激荡释放出来,她冷笑着继续道:“只有我是外人,我知道,你无非是觉得我好权。他容青在战场上为救你而死,你记了他一辈子,当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待他的女儿比自己亲生女儿还要好。可你也不想想,他当真只是为了所谓兄弟之义吗?你别忘了,你自个儿的亲兄弟还要造你的反呢!你如果不是当朝太子,他会与你交好?”
“他们容家手握兵权,掌数万铁骑整整几代人,所立下的军功数不胜数,可纵观历朝历代,哪个君王不猜忌、不多疑?容青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们容家已经盛百年,他这一死,便不愁容家再盛个百年了,他这不止是在保全整个容家的未来,也保全了他的妻子儿女,他算准了依你的性情,定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在这世上,在这座皇宫里,哪来那么多的真心真意,有的不过都是互相利用,只是披着好看的外壳罢了!还有云家,云家难道不是看准了容家的势力想要借机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吗?他云僚自诩高傲不羁,结果不还是稳坐着尚书之位那么多年,为何不见他隐退归田呢?啊还有你心爱的沫儿,她难道不是为了她的家族才嫁给你的吗?你真的以为她是因为爱你吗?我的陛下,您真是傻,呵呵居然相信皇家还有情谊存在……”她的眼底好似是夜丛中最黑暗幽森的霾,声音忽然转为低沉:“难怪你今会躺在这里,你放心不久之后,我就让你寄予厚望的儿子、儿媳,都到底下去陪你……”
卧榻上的男人仍端着安详的面容,仿佛是对她所的一切在发出无声的反对,对她此时狰狞的面孔做出静默的嘲讽。
秦贵妃目光阴戾的又盯了他一会儿,才转过头,慢慢站起身来,待到转身时,脸上已然是一副冷漠的神情,她将挂着幔帐的带子一松,看着那金黄幔帐倏地合上,挡住了那个饶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