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对何子益的在意,我也是吃了一惊。他算什么?说道底,他也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
这么说或许对何子益十分不公平,可事实如此。
说不清何子益哪里好了,不过是笑得时候好看一点,再者,便是他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在他的眼里还蒙上了“初恋”的身份。
“子益。”自那天他跳楼之后我就一只这么叫他。学校里的老师大多和我一开始想的一样:小孩子嘛,闹得玩玩,我爸爸都没管,他们也不想赶尽杀绝。
所以……我们口头上成为了情侣,父母和学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可笑的是何子益,他以往潇洒不要脸的很,总是笑脸相迎。可一旦我答应了他,他却已经有几天没和我说话了。每次课间碰到的时候,,我刚想上去打个招呼呢,这小子就已经没了踪影了。每次叫他子益,他却只给我一个背影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堵得慌。
似乎……脸还是红的?我思索着觉得这孩子当真可爱。
偶尔的,我很想念琅玥山上的众人,想念与我有过羁绊的众人,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心生一丝赶快完成试炼然后回琅玥山宴请众客的想法。
可是这种想法是十分短暂的,想想那个气派的场面就得了,按那些精灵说的,我如今经历的,也不过就是第一大关的第二个小关,想要完成试炼,的确有难度,但也不是什么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昊澜国自我出生起的这些年,果真是发展得极其迅速。如果说我比较喜欢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也认为这样的生活才正常。那按照昊澜国如今的社会,我那样的思想简直就是老妖婆才会有的。
科技迅速地发展着,建筑不断地拔高着,人们起初还只是把钱花在吃穿上,可现在的人,追求的是享受。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享受,还包含精神上的。大人们攒钱买房,爸爸涨工资的第一间事情,就是将类似于乡下的老房子,买了有七八处。
之后在我成长的过程之中,那些房子不断地升值和拆迁,我老爸竟然坐在家里不断地收着拆迁费和安置房?我望着老爸的十几处房产,心底感慨:这简直是没天理!
“霖儿不是一直都幻想自己是收租的吗?你现在是了。”他显摆。
就在我十八岁这一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有名的一本高校,何子益基本上是与我一路陪跑,我到哪儿他去哪儿。我甚至都怀疑他是有更好的选择,但不论过程如何,我都和何子益一同就读于那所名校。
也是在我十八岁那一年的国庆,我兴高采烈地从学校里偷偷跑回来,甚至何子益还在我身后,我和他目睹了那一幕——那个曾经教我护身术的阿姨熟练地为爸爸褪去外套,在亲了老爸脸颊之后,两个人正准备吃饭。啊不……一起坐在桌子上的,还有我的爷爷奶奶。
这些年,老家早就拆迁,我们一家四口就其乐融融地生活在这个郊区的别墅里。只是我看爷爷奶奶还有爸爸自然的神态……阿姨的事情,他们应当都早就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可能他们没想到我会忽然回家。
瞧见我震惊的神态,不自然的却是坐在饭桌上的四位和我身后的男孩。
我还没有说什么,因为一时也想不起来说什么。只是有点儿委屈,莫名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远远地看着他们。
不一会儿……
先是爸爸跑了出去,他开着他的车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接着是阿姨跟着追了出去,口中还一直叫着爸爸的名字。
不管两个大人,老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我和何子益身上。
“小霖。”身后的男孩握住我的手,那掌心里的温暖,忽然唤醒了胡思乱想的我。
奶奶一脸震惊又抱歉地看着我,说:“霖儿啊,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是叫何子益吗?赶紧坐下来吧!我再去拿两双新碗筷。”爷爷也热情道。
至于我?我已经坐下来,安慰奶奶:“奶奶,我很喜欢阿姨。爸爸从来不干涉我的生活,所以,我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呢?”
末了,我又说:“爸爸这个大把年纪了,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
原本是和何子益约好了一起去他家见他奶奶的,可是我却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爸爸彻夜未归。
我打电话给阿姨,阿姨却说她昨天只是自己打车回家而已。她很害怕和我解释她和爸爸的关系,这很抱歉。
听了这话我没来由地生气,便开始指责她们从来不与我说自己的事情,也从来不真正理解我,总是把我当做不讲理的孩子。
她听了我这话,反倒“噗嗤”一声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你不是孩子,那是什么?”
听听,这话说的……
“自然是姐妹啊!姐妹!”我在电话这头咋咋呼呼的,那头的阿姨却已经开始哭。
“阿姨,我比你想的要成熟的多,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想成为你的妹妹。”我说的时候,那头的哭泣声不止。
哭了半晌,阿姨才重新组织回语言:“我,也非常喜欢你!”
啊呀呀……
我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找到你爸爸。”
……
和何子益奶奶见面的事情取消了,何子益不放心我,要我和他待在一起,可我却不理睬他。把爷爷奶奶塞给他照看之后,我便一个人订了最快的火车票,开始去老爸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个可能的地方,学校、房子、工厂、店铺都找遍了,却不见他的踪影。各大酒店的入住人名单里也没有他……
我忽然灵光一闪,只觉得像是猜到了什么。那个最久远,久远到我觉得缺一也未免不可,那个最无人问津却是爸爸的心头肉的人……似乎是最有可能的。
一路上坐车坐到麻木,我好怕爸爸他忽然间消失不见了。好怕他和十几年前一样,再也不回来。我原本以为,他已经从过去的种种中,走了出来,原来他还是忘不了……都很多年了,他还是自责……说到底便是如此。
……
老家自从拆迁过后,我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只凭着感觉在茫茫无际的稻田里面前行。找到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手机忽然亮的突兀,我接到消息——根据各路段摄像里的发现,我的推断的确没有错。老爸早在昨天夜里的时候就已经到这边了,却再没有从这附近出去过。
手机的光实在是太晃眼了,我默默将手机关机。
由于拆迁变成田的缘故,这里黑的没有光明,光明才让黑暗里的人感到惊恐。我忽然间就理解了,斋录里爱神姐姐的自述……
罪恶、怯懦、悲伤全都藏在黑暗里,偶尔光明找到他们,他们还会抖抖霍霍地自己藏起来。
怎么找到他们?除非你和他们一样。
脚底柔软,晚风微凉。泥土的气味很重,不知哪里的青蛙忽然叫一声,又或者哪里的水喷涌的声音。
我计算着当年老家的位置,虽然如今已经是一片平坦。土地是很包容的,你生活了几十年的痕迹,也会很快被埋没起来。很快,老爸那辆旧版的跑车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再往前跑了有几公里,大约就是妈妈当年的坟墓——爸爸以前每年都来,应当比我要清楚很多。
果不其然的。一个田头,那个被世人称作创业传奇的高大黑影坐在田间的小桥上,双脚刚刚好就垂在水面上。那个身影,似乎是蜷缩在那里,像是累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了。
“爸爸。”我知道他已经感觉到我的接近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嘛!”我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质问他。
他忽然间发话了,也没什么语气,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晚风凉意十足,我身上还是那件短袖和一个可笑的披肩。
“我是你奶奶唯一的孩子,因为是儿子,我从小真的获得了家里最好的生存条件。我们这个年代,只管生存。我上了小学、初中、高中、最后考上了师范。没有人不喜欢我。”他更像是这呢喃细语,我站在他身后不知该怎么说。
兴许是我也从来没真正关心过他们,再加上一天的奔波和劳累,又看到爸爸如今的模样,我忽然间便蹲在离他不远处哭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我们就一见钟情了。我答应她要和她永远在一起,我不是个好丈夫,让她莫名丢了性命。霖儿啊,爸爸当时要是有点钱就好了,那样会不会就能够救你妈妈了?我不是什么好爸爸,竟然违背誓言,丢下我可怜的单亲女儿,就去找了自己新的另一半?我也不是一个好儿子,我不能按他们想的做任何事情,更不能带给他们应有的陪伴!
前六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每一次都有在远处远远地看着。没到那个日子,我就忘不了你母亲……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是我难过的时候,都会想起你的母亲,那天……昨天……现在,我都在想你的母亲……
我怎么会把她弄丢了?头六年我不断地问自己,可当你出落得和你母亲越来越像的时候,我忽然间,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似乎也哭了,“我的孩子,就是我能守护的宝贝。”
虽然泣不成声,但是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哭泣的原因已经不一样了。如果我我刚刚是难过和崩溃,那如今便是感动。心里更是浮现了那一句很土气的话——我霖琊又是何德何能,被各位捧在手心里呢?
我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终于要说我已经思考许久的话了:“我一直很感激爸爸,非常非常的感激,也非常非常的喜欢。
爸爸总是告诉我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可是爸爸自己却很少为所欲为。这个家里少不了爸爸的,我和奶奶、爷爷,都对爸爸心存感激。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假如没有爸爸的话,我和爷爷奶奶他们,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谢谢爸爸那么爱我们的家,没有从家门口路过。可是你为什么要自责呢?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更不知道妈妈的爱是什么样子的,阿姨很好看,虽然比你大,但是却比你耐看啊!是我挑媳妇儿还是你在挑媳妇儿啊!”我越说越激动,鼻涕眼泪更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为什么不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啊……我真的不在意的,妈妈也不会在意的……”我已经哭得头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早已经适应了黑暗。
我和爸爸并排坐在小小的石桥上——我很担心它断掉。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天空发呆。
半晌……
“好冷啊。”我对爸爸说。
“你说什么?”他故意装的听不懂的吧!
我站起来没耐心道:“我说我冷了!”
找你找的老娘腿都要断了!
……
后来我有单独约阿姨出来谈过,挑了个好天气,就在靠家很近的一个咖啡店里。店内粉尘感很重,阳光洒进来的时候,会形成一道雾蒙蒙的光柱。我先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喝着美式,看着空气里一粒粒细小的尘埃,陷入沉思。
店里放着我最喜欢的《Florence》,在这样安逸的午后,我缓缓闭上眼睛。
她姗姗来迟,一见我便是一副小兔子见了大白狼的感觉。整个人畏畏缩缩地也不敢上前一步,只是讪讪地笑着看着我。
我忍耐性差,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叫她麻溜点儿,她这才慢吞吞地坐下来。
这些年,岁月总算还是对阿姨下手了,但是下手还算轻,不过胖了点。
“你爸爸和奶奶都说你在家里最威风。说吧,打算给我多少钱?五百万以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她朝我眨了眨眼睛说了很俏皮的玩笑话。
我掏了掏钱包看了看,还特地抽出几张卡来在她眼前一扫而过,狠狠地拍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怒斥道:“哼!这张卡给你,不过?那这张卡也给你,哼!还不愿意离开我爸爸?那我再给你一张QAQ的充值卡?”
她玩味又皱眉地看着我给她的卡:“洗澡卡和地铁卡?”
我撇了撇嘴:“欧呦,全省通用的好吧!既然嫌弃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和我爸爸就好好过日子吧!省了我这五十块钱。”
说完我们两紧握着手笑成一团,虽然是笑着的,但她的眼泪还是刷刷地往下流。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阿姨是这么爱哭的一个人?
递给她纸巾的间隙,我特地对她说:“我很喜欢你,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妈妈如果在世,一定也就是这个样子,笑的那么好看和温暖。”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我的手捏的很紧。
我和何子益的故事也走向了末路,主要是因为我心底到底还是介意他是个孩子,我不给他亲也不给他碰,他每天连我的手都牵不到,之后他就成功抑郁了。
要说这个孩子,我真的是喜欢的要命。我喜欢他温柔地摸我的头,喜欢他搂着我脖子的时候,喜欢他冬日里偶尔为我捂暖我冻僵的脸颊,喜欢他故意趴在我肩上的感觉。我心疼他,心疼他总是在迎合我、走向我,等待我,心疼他总是笑,明明笑的那么温暖,明明从来都是那么笑,就像是没有悲伤,心疼他只是偶尔趴在我的肩膀上,便觉得满足。偶尔我也会发疯似的歇斯底里,可他就像不是人类一样——完全的容忍。
末了,我只得宠溺地捧着他的脸,左边揪揪右边摸摸,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儿了。
差不多我二十岁的时候,在我拒绝了何子益求婚之后,他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卡蒙洛和银礼当天和我又一次连线,我却要求他们帮我找到何子益,那种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头都顿时沉默了。
“霖琊,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卡蒙洛的声音尤为突出。
我……是谁?
“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我吼叫,“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里!你们不是可以窥探每个人的世界吗?快告诉我。”
那是第二次通话,卡蒙洛和银礼争吵了什么我全都听不见。我只是想找到那个孩子……至少我们都给彼此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越江大桥上。整个人融在冷风里,细碎的头发随着风随意地摇摆着。那一天我看了他很久,看他把烟一根根地抽完,然后发现我的时候,却忽然将嘴里的烟和口袋里的烟一起,扔到了就近的垃圾桶里。
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至少我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还有点而高兴——我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你冷吗?可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们分开吧……”我看到他眼眸里有些许疯魔的眼神,像我一直知道的那样。
他是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深受地位最高的老太太喜爱。他们家的家族企业很大,他的叔叔伯伯更是眼馋他身上的股份——他父母的甚至还有老太太的。
何子益有自己黑暗的一面,可谁又没有呢?只是我不害怕也不放在眼里,仅此而已。
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追我,我觉得那人有些死缠烂打,不过就和何子益抱怨了一句。他倒好,早上跑到人家家门口,直接捅了人家一刀,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来找我上学。幸好那个同学是倒在了家门口,还是上学高峰期,送到医院里没什么大碍。
何子益光明正大地承认之后,家里就花了些钱将事情摆平了,之后可想而知的,我身上似乎已经自带了某种属性——何子益专属,就是这种感觉。可我还是觉得不好,便狠狠教导了他,更威胁他——要是我成了教唆杀人的罪犯就打死他。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我抱在怀里。上一秒,我我还以为他要捅我一刀,也许我果真不是很了解他。可是如果连他都不了解,那我还了解谁呢?
“我就喜欢这样薄情的你,霖儿。”
我听他缓缓地说,他只是将我抱在怀里,甚至有一些哭腔。
“可是我太喜欢你了,以至于每一次看见你我都想把你放在怀里,可是你不愿意被我亲吻,更不愿意嫁给我……老实说,这很受挫。”
“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也看不到自己的目标。可是那一次一跃而下却给了我一生的追求,霖儿。我渴望像你的家人一样叫你,我有想过毁了你,可是我根本无法想象你被毁掉的样子……你敢想象吗?看见一个人就会心疼的感觉。”
“我曾经想过我们的未来,无数次无数次地去想。我生怕什么人会伤害到你,生怕什么人多看你一眼。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担心地一直看着你,可是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还是难受的要命……我好想你啊……每时每刻……一想到你不会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就痛苦地快要死掉了……”
他已经泣不成声:“谢谢你,霖儿,让我变得像真正的人一样。”
难道没有我,你就不像人了吗?就在我忽然后悔了,想要答应嫁给他的一瞬间,他又说:“我想我是得了一种病了,霖儿,你就是我的药啊,没了你我还要怎么活下去?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啊……”他的拳头攥的很紧,我的手就附在那上面也没有用。
“子益……”我感觉他是不是太用力了,抱的我喘不过气来。可他也说:
“我们分开吧,霖儿,或许我离开了你,也能活下去。”
他缓缓地松开手,站在我对面的少年只亲吻了我的脸颊,便随即转头离开,消失在繁华的都市里。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这么黑了,而他真的很快就消失在了人山人海里,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大?他走的也不快,可就是很快就小得像一粒尘土了。这个世界怎么又可以那样的渺小?我们所看到的的世界,在我还在烎沗的手掌心时,恐怕也就是一粒尘土吧……
无奈,却又哭不出来。
他走的很果断,甚至都没有问问我是如何想的,懊恼和寒冷之余,唯有眼泪……唯有眼泪将我淹没……
可清醒下来也觉得自己做的对。何子益对我的感情深厚到这个程度,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我迟早是要从这场梦里醒来面对现实生活的,何子益如果和我成了夫妻,那算什么?我很喜欢何子益,但是得在我更喜欢他之前,和他分开……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四十岁。
“霖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卡蒙洛与我聊天。
我摸着自己开始老去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和卡蒙洛活泼的语调相比,我真的沉默了许多。
这些年我先后送走了爷爷奶奶,爸爸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我不愿意提这些,只说:“都挺好。”何子益不知在哪里,我又请卡蒙洛帮我看了一下。她告诉我说,何子益正站在哪个颁奖的舞台上,开心地笑着。我点点头,觉得一切都好。
“卡蒙洛,我很想你。”我忽然说道,这可能就是人到中年的感伤吧。
“唔……我还算有点想你吧。”她说。
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能遵循的道又是什么。无论是对道德或者人性的底线,我都已经想清楚了。
我就是我,随心罢了。
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何子益走后,我一直忙于工作。
六十岁。
我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爸爸和阿姨相继去世后,我以爸爸的名义举办了绘画展。绘画展里主要是爸爸和我的作品。
过去,是爸爸画的妈妈,后来是我,再后来就是阿姨。我的画,主要是绘画了琅玥山,还有那个不谙世事、心底阴翳的少年。
画里的妈妈,明艳优雅,温婉动人。画里的我,顽皮可爱,逐渐长大。画里的阿姨,笑容明媚,风韵十足。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在画坛小有名气。
“霖琊,你怎么这么老了呀?”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老。”又这么孤独。
八十岁。
有人传出我少时的故事。某些有心人却杜撰我的过去,将我的过去都扭曲。
只是些邂逅的人,罢了。
都是身上牵了几根红线过来的。
我不敢这么说。
我记起奶奶和爷爷病最严重的那几年,他们一直都在嘴里呢喃着我过去小的时候,在家里发生的一件件小事。明明不是那样,或者我都不记得了,他们却硬是要一遍一遍地说。什么“泥沼”,什么“田头”,什么“三轮车”,什么“秋千”……
我会说:“啊!秋千,我记得那个秋千。当初和爸爸走的时候还在的,再回家的时候,却是连枣树儿都一起砍掉了。”
“你爷爷砍的。”爷爷病的那会儿,奶奶还是很有精神的。
“你奶奶让砍的。”奶奶病的那会儿,爷爷却已经不在了。
……
同意的事情又发生在爸爸和阿姨身上,不过阿姨走的早些,她走的时候才告诉我,我上大学那会儿,爸爸一直病着。每晚病发了,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她在他生病的时候照料了几次,才有了后来的故事。早些年的时候,他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意委屈了孩子。知道我是女孩子,他真的是把我捧在手心里怕化了,藏在心里怕丢了。每一次我做的决定,他也总是无条件的支持。
我几乎哭晕在她床铺上,告诉她:“妈妈你为什么到这个地步上了,却还要为我爸爸操心!”
可这一切的确是事实,因为是那几年,爸爸忽然瘦的可怕,之后阿姨嫁过来之后,他才一天天脸色好起来。
我还以为是阿姨喂胖了爸爸,一个劲的说:“妈妈,爸爸还是瘦的时候好看!超级像彭鱼艳!(哈哈哈)真的!”
爸爸甜甜一笑,阿姨也摸摸我的头。
……
一切都没有了。
……
八十岁,还是一个很高龄的年龄,昊澜国最近似乎颁发了关于冷冻技术的法律,很多人将要移居别的星球?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还思索了半晌,才在心底调侃,这些掌握着绝妙的能力的人,如果是放在一个不怎么严格的修仙星球里,得也算得上是一个个天仙吧!
果然一亿个人里,总得出那么几个天才,即使是不能修仙的世界,也有一些人,是那样的优秀。
……
也不知是第几十个春夏秋冬,只是有一日,家里就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看着那老头眉眼清秀的很,也不用猜,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何子益,这个老东西居然也活着?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他见了我,竟然跑过来就将我搂在怀里。时隔六十年的拥抱,我笑也不是,只得哭。
“你怎么还是这么矮?”他指了指我皱巴巴的脸。
“要我解释给你听吗?在生物学里……”我刚刚准备解释,他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已经是老头老太太了,画面也就不美好了,我都懒得矫情,只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老骨头上:“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回来?回哪里?”
我呸了他一下,看到他那嚣张装傻的样子就想上去抓胡他的脸。
回来我的身边啊……虽然你一直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