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清和住的玻璃房间空空荡荡的,本来就装潢简单,像极了家具商店展示的样板间。
月纱站在外面等,没有去实验室找他。她知道做生物实验的过程并不好看,吕清和再怎么曾经也是个风光的影帝,她想他会希望在她面前保持男人的体面和尊严。
等了许久,研究院里不透光,她拿出手机才知道已经是半夜。
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人来巡逻,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她左右看看,还是决定出去找人。
研究院在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她搜索过一遍,所以她很清楚实验室在哪些地方。大多实验室都是空的,少数几间放有供于实验的生物材料,一些活着的小动物,还有一些属于人类的或者动物的断肢残臂,以及一个巨大的圆柱器皿里面泡着福尔马林和一具丧尸的尸体。
吕清和不在任何一间实验室里。
会不会有地下密室?就像郊区的那一家研究所一样。她没有电系异能,不能从走线中看出端倪,只能在一楼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然而一无所获。
难道吕清和被转移了?首都的形势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再给莫峻打个电话。几个小时前莫峻的沉默,让她觉得莫峻一定知道点什么,或许作为军人,他不便透露。
她知道吕清和一定还没有死,因为她的任务还没有失败。可是万一她再也找不到他了怎么办?思及此,饶是从未失败过的秦月纱也有几分慌张。
深呼吸几回合,强迫自己镇定,她决定从头到尾再搜一遍,如果确实不在研究院了,就给莫峻打电话,不,找上门去问他。
找到七楼的时候,月纱发现了一间古怪的病房。病房里面关着灯,床上看形状躺着一个人。
这间病房的周围的房间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机器设备,无数的线从三面墙的踢脚线位置穿过来,接到病房里面的设备上。称它为病房,是因为房间里设备上紫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光不断闪烁着,配合着嗡嗡的电流声,挺像重症监护室。
十有八九,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吕清和。
她站在门边,闭了闭双眼,突然有些不忍上前。
如果吕清和只是简单的生病了,自然可以住在他的玻璃房间里治疗,一般的病痛不可能需要这么多的设备。这种情形,只可能是在做实验,即使天黑即使三更也不能停止的实验。
她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她无法想象吕清和那张帅气的脸上插满管道,或者他的身体上布满线路。
吕清和在她面前每天絮絮叨叨,早就从一个简单的任务目标变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信念的人,会痛,会难过。
他,会想死吗?
踟蹰半晌,她还是走了过去。
病房本就不大,慢慢的,在黑暗中,靠着她的异能,她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
意料之中,吕清和。
看到他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想象中的食管呼吸机管道等等,月纱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憔悴异常,脸颊凹陷,头发都有好几处发白。
他的手伸在外面,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管道,月纱看到鲜红的血液正随着这根管道流进一台机器里。另一只手上也有相同的管道,血液正在通过那根管道又输送进他的身体。
这是一场大型换血现场。
就算是同血型的血液,都有排斥的可能,更何况要换掉一个人一身的血,不可能是抽取另一个人一身的血,这一定是许多人的血液混合来的。这是一场很危险的手术。
更危险的是这场手术背后的意义。如果说吕清和的血能够阻止丧尸基因变异的传染,那么应该研究的是吕清和血液里面的特殊部分,这样的研究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全身的血,人体本身具备造血能力,只要一次抽血的量不过大,抽取次数不频繁,理论上是可以一直抽取血液的。这番大张旗鼓的换血除非,是想把血液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去,或者,单纯只是想让吕清和难受而已。
月纱皱眉,她记得吕清和说过,他的兄弟姐妹认为他不配得到外公偏心的喜爱。换掉他的血,很像一个单纯的报复手法,将他自血脉上从家族剔除。
非常单纯,但是极其恶劣的手法。
“你身上流的不知道是谁的血”,有多少狗血剧里面的豪门就是用这样的话赶人的。
月纱不太懂实操,不知道该如何停止这个手术,也怕直接关机会给吕清和带来什么不良反应。
可是,反正我的任务就是要他死。
念头一闪而过,她的心里瞬间没了压力,两道目光就让两台设备的电线被切断,她怕吕清和不肯走,会被发现设备是人为损坏,刻意做成电压不稳线路烧毁的样子。
“喂,吕清和。”设备故障一定会很快引起注意,她要赶紧问清楚吕清和的意愿。
吕清和眼皮犹如千斤重,很不容易才撑开一条缝,“月纱?”他没有月纱的能耐,黑漆漆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他记得月纱的声音,是他日日夜夜盼望听到的声音。他睡得昏昏沉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你这是在做什么实验?为什么要换血?”月纱看他的样子觉着像是被打了镇定剂,意识不清,但是时间有限,她不能等吕清和慢慢清醒,至少他还能认出她。
“我哥……说要做血液实验……”
果然。
“吕清和,我带你走好不好?”她的声音变得温柔。
吕清和的眼睛能睁大一点了,月纱黑黑的影子在他面前,还是看不真切。
他呼吸很沉重,似乎很累。
“我……”一走了之吗?“不想被他打败……”
他心里清楚,每天经历各种实验项目,甚至还有活检,剜掉了他大腿上一块肉,还好现在盖着被子,月纱看不见,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哥哥的手段,哥哥就是想看到他崩溃,想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想证明吕清和只是个靠宠爱偏爱才走到影帝位子,根本不会回馈大众的懦夫!
“不!”吕清和内心的想法和镇定剂的作用让他头脑混乱,忍不住吼了出来。
月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隐去身形,藏了起来。
两个带枪的士兵和一个护士走进来,“怎么回事,机器怎么停了?”
小护士打开灯先检查机器,发现是线路烧坏了。她又仔细看了看,确认只有两根电线烧断,才来看吕清和,见他眼神涣散,“不是输了镇定剂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她嘴上说着,却根本没往心里去,人与人体质不同,有的人抗药性强也并不奇怪。
她让士兵去仓库找两根替换线来,换上后又打开了机器,见运转了十来分钟没问题,便关上灯走了。
月纱将针头从吕清和的两只手上拔出来,将两根管道连在一起,细心地找出胶带缠上。
吕清和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只知道方才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消失了,“月纱谢谢你。”
秦月纱摇头,又想起吕清和看不清楚,“你是为了全人类,我们都该谢谢你。”她说的时候看着旁边各种机器,心里有些怀疑,就算解救全人类的线索在吕清和身上,国内的研究员真的有能耐发现解药吗?
搞不好心理扭曲的吕大哥还没研究出来先把人给弄死了。
“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吕清和苦笑,“真是不好意思。”
“比起担心你的形象,不如担心一下你的小命。”秦月纱听见吕清和故作轻松的语气很烦躁,换做是她,早就把这个鬼研究院拆得灰都不剩了,吕清和居然躺在床上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还不肯跟她走。
“我哥他,起码在得到答案之前,不会要我的命的。”吕清和说话的速度很慢,没说一句都很费力气。
末日世界食物紧缺,不可能给他大鱼大肉供着。
月纱在空间里找到番茄肉末罐头,本来是拿来做意面的,她拿来兑水,做成番茄肉末浓汤,一点一点喂吕清和。她猜他近些日子都吃得不好,太油腻可能会引起胃部不适。
又兑了一碗奶粉,吕清和闻着味道笑问,“有没有巧克力味的?”
得到的只有秦月纱粗鲁地对待。
连喝两大碗汤水下去,吕清和有了便意。他涨红着脸,忍了又忍,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月纱说,“月纱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尿尿。”
“我陪你去卫生间。”她早就发现房间里没有洗手间,所以她想给吕清和打镇定剂的原因是希望能够延缓他排泄的时间。
“不……不用。”
月纱意味他害羞,“我又不看。”说着就要去扶他。
“别,别。”吕清和显得很慌乱。
想起他说的是让月纱出去,月纱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光扫向从被子下延伸出来的各种线和管。
她走出吕清和的房间,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湿湿的。
他们给吕清和插了尿管。
吕清和四肢健全能走能跳,仅仅是为了让他固定在床上做实验,就插了尿管。
虽然只是一种医学手段,但是对于健全的人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月纱的心里在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