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纱住在了吕清和的病房里。

她假装离去，其实是偷偷进了空间，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出来，连吕清和都不知道。

她在空间里为他精心烹饪营养餐，这是她慎重考虑后的决定。本来她打算直接将吕清和的哥哥咔嚓掉，可是吕清和的愿望是不被他哥打败，她想帮助他达成这个愿望，让他死而无憾。毕竟，最后她总是要动手的。

研究院给吕清和配的食物，是将食材直接搅碎或者打成浆，然后喂给他，一点调料都没有，看流食的颜色根本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又恶心又难吃。

月纱反正没有别的事情，所以又是煲汤又是炖粥，什么虫草人参海鲜轮番上阵，准备将吕清和喂得白白胖胖的，先气死他哥哥。

说来吕清和作为影帝，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是自末世以来，已经好久没有吃上一口像样的饭菜了。月纱每样只给他备了一小碗，保证每顿八菜一汤，吕清和什么实验都忍过来，喝到鸡汤的时候哭了出来。

他把月纱当成朋友，但他知道月纱冷冷清清，自诩在月纱心里也没什么分量，真的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做到这般。

也没想到，自己落到如此境地全是因为自己的亲人。

两相对比，此情此景下，谁能不感动。

“谢谢你。”吕清和说。

月纱轻轻替他拭去眼泪，淡淡道：“吃饭的时候哭对身体不好。”

吕清和的道谢她承得起也承不起。

一日吕清和被推出去做实验了，月纱闲来无事，就在研究院里遛弯儿。研究院里的工作人员虽然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但是已经比月纱想象的多许多了。

她在三楼会议室门口，见到了和吕清和面相有几分相似的人。都说相由心生，真没想到吕清和的鼻子再细一点，眉毛再短一点，嘴唇再薄一点，就变成了一个阴狠毒辣的面相。此人多半就是那个心理扭曲的哥哥。

他穿着白大褂，正在和一个年轻人交代什么。

月纱悄悄跟在他身后，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吕清和实验的进展。

“吕博士，血液分析数据正常，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实验体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好，看来跟他的血液没有关系。”

很明显，吕博士对这个汇报很不愉快，他眉头紧锁，手指用力地翻看着数据资料，纸张哗哗作响。

“我们已经把能想到的试验都做过了，上次将试验体的血肉浸泡在丧尸液体里，也未见变异现象，”年轻人顿了顿，“或许，之前没有变异的情况只是特例。”

吕博士狠狠地盯着手中的资料，听到年轻人的话缓缓抬起头，“是不是特例，试验一下便知道了，血肉不行，注射进去试试。”

“注射？”年轻人显然被吕博士的想法吓住了，他有些惊慌地盯着吕博士，“那可是，那万一，那可是……”谋杀两个字太重，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秦月纱抿紧嘴唇，眼眸暗闪冷光。这正是她担心的，吕博士自己是个异能者，他不可能变成丧尸，他也不在乎所谓解药，他只想折磨自己的弟弟，令他变成丧尸也在所不惜。

“先等等，找几个自愿者，让他们喝实验体的血，然后给他们注射丧尸的体液。”吕博士还没有折磨够，不舍得让吕清和死太快。

“可是……”年轻人显然觉得不管是给实验体注射还是给自愿者注射都与谋杀无异，“这不是，万一血液没有抗性，岂不是会令他们变成丧尸？”他吞吞吐吐还是说出了心声。

吕博士轻蔑地看他一眼，“我们是在为全世界的人类找寻抵御基因变异的方法，找几个人为崇高的事业献身应该是他们的荣幸。现在在外面的普通人，谁不是苟活？你多给他们点粮食和油，自然有人愿意。”

年轻人咬着牙，他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家世平平，如果不是跟着吕博士，他也不过是外面苟活的一员。

月纱替吕清和感到悲哀，按照吕清和的说法，他从未做出伤害亲人的事，可是他哥哥对他表现得如此狠毒，照这样看来他再怎么坚持也不会打动吕博士分毫，只会让吕博士使出更多手段，不惜一切地摧毁他。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能通过手机联系她的，现在只有莫峻一人。

月纱想起来Z市X市还有一摊子烂事没跟莫峻说，于是走到角落去接电话。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莫峻省去前面的寒暄，直奔主题，其实他也纠结了几天，才决定还是要打电话来问问。

“面谈吧。”知道吕博士暂时不会动吕清和的小命，月纱觉得短暂的离开一会儿应该没问题。

两人在研究院附近碰头，找了一处没人的房子。

“发生了什么事？”曾经他们住的别墅已经分给了其他人，莫峻去调查没有找到任何齐家人和吴央的消息，他担心是出了意外。

月纱没慌着回答，将手机递给他看，是他们在X市和巨型丧尸对战的视频。

莫峻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他相信月纱不会造假，这个时候也没技术人员陪她作假。可是视频里身高两米的丧尸，灵活的身手，都让他不敢相信。

“最开始发现这种丧尸是在Z市，我们在Z市没有看到一个市民，街上行走的都是巨型丧尸，仿佛他们才是Z市的主人。后来，我们在神庙见到了齐上将和他的手下，以及一整座庙的巨型丧尸。他们身处一地，相安无事。”月纱将重音放在最后四个字上。

莫峻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双眼，“你的意思是？”

“齐上将是精神系异能者。”她没有对齐上将操纵丧尸的事情下定论，她只是给出了一种思考的逻辑。“而且，我在庙里发现一种陨石。”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块，“似乎是因为这种陨石的辐射导致丧尸像吃了激素一样的生长，而且，”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怀疑这种陨石还可以刺激异能者异能的成长。”说着，她将陨石碎片递给莫峻，“齐上将操控丧尸攻击我，我就把陨石炸了，只捡走了碎片。”她没说是全部的碎片。

莫峻接过碎片，月纱说的话信息量太大，都没有想到月纱是怎么知道陨石有辐射的。

“我们在Z市和齐家人分道扬镳，本来想去Z市军区和你联系，但是军区一切正常。”月纱再次将重音放在最后四个字。

莫峻不明白，“一切正常？”

“军人们都正常的上班、吃饭、画板报，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街上丧尸横行，部队还在军区画板报？”莫峻想到月纱说的齐上将是精神系异能者，“他们都被齐上将控制了？”

月纱耸肩，“无从得知。”

“后来我和吴央就跑到X市，希望在他们那里找到通讯设备，但是不幸的是被人为破坏了。X市军区空无一人，当时由警察局长掌管整个城市，他请我们留下协助修建城墙。为了防止丧尸入侵，X市利用普通民众、土系和金系异能者修筑了一圈城墙。在几天前，巨型丧尸突然发起了进攻，后来又遇到了大群普通丧尸袭击，X市的异能者损失惨重。我离开的那天，齐上将带着军队，赶在围墙竣工前，进入了X市。”

言及此，虽然月纱什么结论性的话都没有说，莫峻已经梳理清楚了整件事的脉络。他的想法和月纱一样，齐上将很有可能利用异能将整个Z市的市民喂了丧尸，然后利用丧尸军队削弱X市的实力，然后顺理成章地接管了X市。

虽然首都对丧尸有应对策略，但是当他们一点一点清理完周围的丧尸，说不定齐上将早就将西部变作了他的领地。

“我必须回去汇报这件事。”莫峻沉吟几秒，“可是除了巨型丧尸的事情，其他的都没有证据。”

月纱又一次耸肩，“无所谓，现在X市的人都拿齐上将当救世神，只要到时候你们能收服齐上将，就当他帮你们分担困难。”

她说的轻巧，可是谁不明白齐上将如果能将整个市的人变作丧尸军队，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将自己占据的地盘拱手相让呢？他的异能如此强大还是精神系异能，到时候怕是派人去暗杀他都困难。

事情棘手，然而首都鞭长莫及。虽然领导层早有对策，可是谁会变成丧尸有多少人会变成丧尸他们无法预计，如今是否还是按着最初的计划在执行也没有人知道。地方大多自身难保，更难向其他地区提供支援。

领导层对齐上将和巨型丧尸的问题会如何解决，莫峻心里也没底。保不齐他们会先稳定首都周围的政权，待研究出消灭丧尸的最佳方案后再来面对。

“你，有去看吕清和吗？”莫峻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嗯。”月纱坦然地回答。

研究院门口守卫森严，但是里面因为存放的东西如今对普通人毫无用处，所以松松散散，凭月纱的本事进出当然不难。

“他也是为了全人类……”莫峻为人冷漠，鲜有这般低头解释的时候。

月纱对吕清和没有私情，若不是因为近几个月的接触，或许人体试验做就做了。如今她心底替吕清和觉着不公平，他遭受的苦难只会让她更下不去手。

她到底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我只求他一条性命。”月纱打断莫峻，她说的有些隐晦，莫峻自然是理解为另一个意思。

向来理智的他情不自禁攥紧拳头，心中羞愧难当，他竟然给不了保证。他莫峻不过是个马前卒，吕清和身系全人类，以他的地位，根本无权置喙。即使明明知道，为世界献身的人，理应得到保护和照顾。

“你先回去汇报巨型丧尸的事吧，吕清和这边，我自己看着办。”月纱站起身拍拍裤子，世间事她见过太多，完全没有因此看不起莫峻。要是她一开始就知道任务世界会变成末世，一定早早就开始打造自己的队伍和基地，哪会只身一人束手束脚的，做个什么都不方便。

有时她也会有一闪而过的极端念头，她只要统治国家了，吕清和的事自然由她说了算。转念又想，她正是因为由着心中一点善，吕清和才活到现在，要是真用尽手段登上高位，还不如一开始就一片光刃给吕清和一个痛快，省得大家都麻烦。

其实直到现在，她内心都仍然在矛盾。

吕清和活着也不快乐，死了也算皆大欢喜。

只是每每站到他面前，又总觉得下不去手。

望向研究院的方向，她也只有叹气，这个任务真的难，非劳其体肤，全在于苦其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