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素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刚拿起个苹果,莲儿与红珠就将门打开了。
两人端了热水,过来服侍她卸妆更衣,梳洗过后,一身轻松与清爽,令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成婚不仅累,还重,再也不想成婚了。”
红珠看了一眼门口,嘘道:“小姐小声点,大喜的日子可别胡乱说话。”
莲儿却争辩道:“小姐哪有胡说,不是说了再也不成婚了吗?”
红珠瞪了莲儿一眼。王若素哎呀一声,道:“你们两个活宝赶紧去给我催催吃的。”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丫头婆子提着食盒进来布菜。
待她们出去后,王若素道:“你俩也别站着了,坐下来陪我吃饭。”
两人对视一眼,开心地坐下来。
刘遇安出去敬酒,半天都没回来。王若素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吃了东西后,她百无聊奈地在床上打着滚,看着红珠与莲儿在房内收拾东西。
眼见红珠打开了她常用的箱子,她吓得从床上翻腾起来:“等等!”
红珠被结实地吓了一大跳,莲儿不解地看着她道:“小姐?”
“唔……那什么,那只箱子先别动。你们收拾好其他东西就下去吧。”
待两人走后,她摸下床,从箱子里拿出那本早就如雷贯耳的书,就着大红喜烛翻看起来——心中哀嚎连连:我的天啊,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太丑陋了吧……
那书不过薄薄十几页,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就被她扔回箱子。院外还在喧闹,她合衣半躺在床头打盹儿。半睡半醒间,她觉得院子里宾客的喧嚣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却没有听到刘遇安回来。
心中有事,原本就睡得不太踏实,半夜翻了个身,却摸到身边有一个温热的身体。睡意朦胧间她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直起身子。旁边一对大红喜烛尚未燃烬,烛光闪烁间她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的刘遇安平躺着,正睁开了眼睛,她才蓦然想起自己与他刚刚成婚,头脑瞬间清晰。
刘遇安也撑起身子,双目迷离地盯了她一会儿,又倒头睡下去,似乎喝了不少酒的样子。
王若素迟疑一番,朝床的另一侧挪了一挪,又挪了挪,继续挪了挪,直到摸到床沿,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悄悄地躺下去,嘿嘿,幸好床够大。
可是下一秒,刚才看起来已经喝醉了的刘遇安却敏捷地翻身过来,把刚刚还在暗自庆幸的她压在身下。
他撑起的双手压在她的两侧,让她倍感压力,直起双手挡在两人中间,涨红了脸道:“你,你,你想干嘛!”
刘遇安盯着她:“你说我想干嘛。”
王若素强硬道:“我不许你想干嘛。”
刘遇安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重新躺了回去。
王若素害怕他再来,一动不动地僵着身子。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却一直没有动静,呼吸逐渐匀称,显然是睡着了,王若素听着他的呼吸,慢慢地抵挡不住倦意,终于合了眼。
深夜,赵祯登上高台,遥望着宣德楼的方向。
良久,他喃喃道:“秦凤,她还是成婚了对吗?她终究没有等到我,对吗?我终究,我终究……我终究斗不过太后……”
秦凤心里大惊,连忙伏地:“王姑娘如果知道皇上一片痴心,一定会等您的。况且,那刘遇安只是看上了姑娘的身份,王姑娘与他,也不见得长久……”哎哟,我说的是什么话啊,秦凤直想抽自己嘴巴:“……王姑娘的心,还是在您身上的,皇上!”
赵祯终于回过了头,神色悲凉:“是吗?那为什么我心底如此不安?”
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她心里一惊,急忙去看另一旁的刘遇安,却哪有他的影子。看着空荡荡的床铺,王若素松了一口气。
低声换了红珠,她起身下床,趿了鞋子,往外屋走去。红珠与莲儿拿了热水帕子从门外走进来,见了她便道:“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才刚进辰时。”
“唔……习惯了,睡不着,”王若素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问:“他呢?”
红珠一边伺候王若素洗漱,一边疑惑道:“没见姑爷出房门啊。”
王若素这才细细打量起周遭来,看见身后有一条小通道,似乎通向一个房间。洗漱后换了衣服,屏退了红珠和莲儿,王若素由着通道走过去,果然,隔壁原来是个书房,与她就寝的正房共用一个大门。
此刻,刘遇安已经穿戴整齐,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王若素一边打量着两边的书架,一边朝他走去。
见她走近,他放下笔,一边收拾一边道:“你起来了,我们就出门吧。”
出门?“去哪儿?”
“回门。”
王若素大为意外:“回门不是七日之后么?”
他看了她一眼,道:“昨日黄河突发洪水,改道向北,河北东路一带灾民遍野,太后差我去协助赈灾。”
黄河改道?昨日?果然是百年难遇的日子!见她一脸讶异与黑线,他又道:“黄河水患其实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昨日忽然决堤奔腾,改道向大名府一带,周边情况甚为惨烈。”
王若素点点头。黄河水患她再熟悉不过,王家几乎每年都会响应朝廷号召,带头捐款捐粮,赈济灾民。
王若素随着他走出房间,谁料他却带着她一直走出了院门。一辆马车正在门口,等待他们上去。
这,这就回门去了?王若素一时没反应过来。刘遇安上了马车后,转身向她伸手。
王若素看了看一眼车夫,后者正低头整理马嚼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二人,便无视他伸出的手,提着裙摆,踩上凳子,自己登了上去。刘遇安也不气恼,收回手后,躬身进了马车。
待坐定,王若素才看见车内大包小包,全是回门的礼物,便指着这些东西道:“你什么时候拿上来的?”
刘遇安瞥了一眼,道:“昨夜喜宴后。”王若素便不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刘遇安又道:“府上人手少,只有以前留下来看守院子的周叔一家三口,你看着安排人手,钱财都在书房的柜子里。”
“那他呢?”王若素看了看前方,隔着门帘,车夫正在前面打马驾车。刘遇安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前面,似乎陷入沉思。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道:“他是阿桂,是我从……从成都府带回来的。”声音里多了两分柔和。
阿桂?明明看起来得有四十来岁的人,他称他阿桂?虽然心里有疑问,王若素却只是应了两声。
他想了想,又说了半句:“后院,有个亭子。”你的竹苑里就有亭子,我想你会喜欢。
王若素抬头看着他,有个亭子怎么了?他却没了下文。
马车一路晃晃,不多时便来到晏璧仓门口,这里仍是一派喜庆,成婚的装饰物要一个月后才会取下来。
贵叔瘸着腿来开了门,见到二人甚是意外:“小姐怎么今日回门?”
王若素嘿嘿笑两声,差人把东西搬下来。另一边,刘遇安把写好的书信交给阿桂,阿桂便驾着马车走了。
贵叔一边领着二人往里走,一边说老爷昨夜很晚才睡,现在尚在休息,夫人方才陪着王家几个早起的亲戚用了早膳,在客厅里话家常。
等他们进入厅里一看,才发现这哪是在话家常,分明是在玩乐嘛!
厅里一片热闹活泼,原来千里迢迢从嘉州过来的王家亲戚带来了当地的特产——麻将。七大姑八大姨们将几桌麻将藏着捂着几天,见婚事操办了,终于忍不住了,这不,一大早就拉了王夫人,说是探讨一下杨文公的《麻将经》。凭王夫人的眼力劲儿哪会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当下就命人在厅里支起了两张八仙桌,还特意把前几年别人送来的那箱象牙麻将搬出来,和她们悉悉刷刷玩了起来!
见到二人进来,王夫人一脸意外:“不是定的七日后回门吗?”在汴京,成婚次日、第三日和第七日回门皆可。
刘遇安便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原来早在成婚前,太后就把他召进宫,说黄河水患日益严重,有改道的隐患,让他随时准备着前去抢险赈灾。结果大婚当日黄河上游突降暴雨,两岸高筑的堤防支撑不住,黄河水流瞬间向北改道,酒宴上刘遇安就已得到消息,今日就要应诏前去赴任。
王夫人见事态紧急,便去叫丈夫起床。
王夫人一走,牌搭子少了一个,没麻将可玩的三个女眷乐呵呵地看着两人。王若素上前,依照记忆带着刘遇安给三人行礼。旁边那桌也正好打完一圈,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朝两人笑道:“还有我们呢?”
王若素上前,道:“小姑母好~”,又一一给刘遇安介绍,刘遇安都规矩地行礼。
片刻后,王夫人与睡眼朦胧的丈夫走了进来,王夫人又被拉着坐下,她一脸求救地看着王蒙正三人道:“哎哟~谁来救救我,我此前就只听过‘麻将’两个字,连着输了十几把了,却连规矩都还没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