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世界上，有为了爱而包庇的不说，有为了责任而告密的说，也有为了面子而隐瞒不报的暴力。

无论是哪种“说”与“不说”的存在，都将让人生的滋味更加复杂与曲折。

（二）

方泽回了学校附近的住处，发现自己每天抱着睡觉的毛绒公仔不见了，以为是姥姥把公仔洗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方泽的小表弟来玩时很喜欢，一直抱着不肯撒手，便让他拿走了。

方泽一听便燃起怒火，姥姥姥爷平时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总是最疼爱作为亲孙子的表弟。因为作为舅舅家大儿子的表哥有先天小儿麻痹症，第二个出生的小表弟可是姥姥姥爷盼了很久的健康孙子。

而方泽虽然平时也是姥姥姥爷的掌上明珠，但在姥姥姥爷眼里，方泽毕竟是女儿的孩子，只是个外孙女。

这些话虽然他们不明讲，方泽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姥姥姥爷的很多举动都像一根根细细的银针扎入方泽的心里，刺痛却无可奈何。

只要小表弟一出现，姥姥姥爷总会不惜剥夺方泽和表哥的所有心爱之物，只为逗亲孙子开心。而姥姥总是会开心地看着小表弟玩耍，爱得不行，叫他“诶呦，我的囫囵孙”。这个称呼在方泽听来却更加火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的东西，问也不问就被姥姥拿去讨小表弟的欢心了。姥姥却不以为意地说：“你有那么多玩具，给你弟弟一个怎么了。”方泽委屈地瘪着嘴，“那个不一样，那是我每天抱着睡觉的。”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抱它睡觉，你那么多玩具，你都玩不过来，放着也是放着。”

方泽听着姥姥敷衍的回答，忍不住爆发：“那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送人！你就是只疼你的亲孙子，你根本就不疼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我就是这么说话！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你天天都叫他‘囫囵孙’的，你有没有想过我和表哥听着你这么叫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我就是连你的亲孙女都算不上，只是个外孙女！一点都不亲！”方泽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委屈地抽泣一边大吼着自己的不满。

“你这孩子！我让你受什么罪了，值得你这么大委屈！你这种拐脾气，跟你妈真是一模一样！唉！”姥姥看方泽那么大反应，也是愁得直叹气。

姥爷在里屋听到方泽又哭又闹，赶紧出来哄：“小泽，别哭了别哭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个啊。”

方泽在姥爷面前总会更任性一些，“我不要，我就要我的那个，那是我的。”

姥爷劝方泽：“都给你表弟了，你就别要了。你这么大的人了，还非跟你弟弟争东西，会让人笑话你的，我给你买个新的啊。”

“笑就让人笑！我就是要我自己的东西！你们老是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搞得我一定要懂事一点似的。那你们呢，你们问过我吗？你们关心过我怎么想吗？你们只关心的孙子，亲亲的‘囫囵孙’！”

姥爷听方泽这么控诉，也来了脾气：“小泽，你怎么说话呢！你这么说，难道姥姥姥爷就真的不疼你吗？你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懂事吗？”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怎么了？在外边都能听见又哭又吵的。”方泽妈妈突然回来了。

方泽瘪着嘴不说话，妈妈看了看每个人脸，见谁都不说话，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姥爷挥挥手说：“没事，孩子学习压力大，哭出来就没事了。小泽，厨房你姥姥你煮了银耳汤，你去喝点吧。”

方泽听了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跑进了厨房。姥姥跟在方泽身后说：“慢点，你别碰锅，我给你盛出来，你别烫着。”

（三）

方泽捧着银耳汤，一边喝着暖暖的汤，一边偷偷掉泪。自己也说的太过分了，是啊，姥姥姥爷怎么可能不疼自己呢，这样全盘否定姥姥姥爷的关心，他们肯定也会难受吧。即使自己说了过分的话，他们还是不会告诉妈妈，依然尽量在妈妈面前保护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

姥姥看方泽喝完了，接过碗说：“碗我洗吧，你赶紧把你脸擦擦，别让你妈看见，你妈看见你哭又该烦了，指不定怎么骂你。”

方泽擦擦脸，进了自己房间，看妈妈正在自己床上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方泽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妈妈。

“哦，跟我回家吧。”

方泽不敢多问妈妈的决定，开始收拾东西跟妈妈走。

“这么晚你们俩还回去啊？”老两口有点担心。

妈妈也不多解释，看方泽收拾好了，便准备开门下楼丢下一句：“我们走了。”

姥姥一边往外送一边说：“我说你们就别走了，你看这大晚上的，你们还折腾来折腾去的。”姥姥扯了一下姥爷的衣袖，示意老伴劝两句，姥爷摇摇头，自己的闺女什么样他还不知道，像自己一样脾气硬，做了决定谁也劝不动。

方泽也不敢说话，在姥姥担忧的目光中，默默跟着妈妈走了。

（四）

“你爸说，看见你从网吧出来。”

一路寂静之后，方泽刚到家放下包，就被妈妈这句话打破了沉静。

方泽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爸爸不会像姥姥姥爷那样包庇自己，该来的还是来的。

“我不明白。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觉得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你怎么就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呢？”妈妈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低声说道。

“妈，我没做什么坏事……”方泽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去网吧，妈妈却突然打断她。

“你还敢跟姥姥姥爷吵架，我看你就是要造反！”

“不是的……”

“什么不是，我在外边都听见你吵吵！我原本你只是学习不上心，现在呢？不尊敬长辈，还上网吧，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废品孩子！”妈妈越说越恼火，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方泽头上砸过去。

方泽觉得脑袋懵得一下，大脑都空白了。但身体却自己做出反应，疼得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看到方泽的眼泪，妈妈更生气了：“哭什么哭！不许哭！”狠狠一脚踢倒了方泽。

看方泽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妈妈抓着方泽的头发试图把她脑袋抓起来，才发现方泽已经昏过去了。

妈妈连忙起身去拨120电话，电话刚“嘟”的一声，妈妈立刻放下了电话。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方泽，慌乱的眼神突然沉着下来。

她做了一个决定，不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