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他的秘密(1 / 1)茉晓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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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闷热起来,玉黎城的夏天是个温暖多雨的季节,上一秒可能晴空万里,下一秒也许就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青鸟已经习惯了玉黎城的雨水,玉黎城的温暖,还有玉黎城的天空。她在昏睡中错过玉黎城的清秋寒冬,又在忙碌中结束了春日的尾巴,现在这个夏天她怕是也不能完整的度过了。

一个月了,林逸体内的毒已经被她清除的干干净净,针灸配合汤药,效果出奇的好,他的眼睛也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些模糊的色块了。估计再有不到一个月,她就应该离开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口突然闷闷的。

自雨天一别,萧长律仿佛蒸发一般,消失在她的世界,连风来过的痕迹都没有。那天的相遇,对话难道只是她的一场幻梦吗?雨停了,她似乎还未转醒。

今日的畅春园安静的冷清,窗户被风推开,满耳风声,青鸟靠着临窗的软塌,闭上眼,感受玉黎城的气息。

林语溪陪着林逸去处理店铺的一些事情,紫荆和秀儿出外采购生活用品,整个畅春园只剩她一个人,思绪仿佛回到竹箬山居,那些宁静安然的日子。

直到傍晚,万家灯火明明灭灭的亮起,畅春园的风染上烟火的味道时,她才清醒过来。

林语溪和林逸围在桌前,丰盛的菜肴摆满了桌子,碗筷摆得整整齐齐,见她到来立刻迎了上去。

“你们回来了,事情处理的顺利吗?”青鸟坐在林语溪旁边,问林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每次同他们吃饭时,她总会和林逸保持一定距离。

“还好,今日我回来晚了,霂儿,就不用为我施针了吧。我的眼睛好很多了,都能隐隐约约看见你的样子了。”

感觉那馨香离自己老远,林逸有些失落。她对自己总是这般,若即若离。林逸已经不敢再隐瞒自己眼睛日渐明朗的事情,他心里明白,她早就开始怀疑了,只是一直不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她相信他,但更信自己的医术,她对他,始终是有义无情。他知道,她一定会走,不带丝毫的留恋。

“不行,正所谓坚持不懈,你的眼睛一天也不能大意。”青鸟放下碗筷,语气坚定“我在你房中等你。”

精致的饭菜因为青鸟的离开,失了温度,冷的像冰块。

林语溪叹了口气,对林逸说“哥哥,你很想霂儿留下吧?既然如此,你就告诉她,也许,也许——”

林语溪的声音突然弱下来。

“也许她会留下?”林逸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其实,你我都知道答案的,何必多此一举,再说你我身份特殊,她留下,是要陪你我一同赴死吗?”

林语溪低下头喃喃道“也许她会的,如果哥哥肯放下过去,也许,也许——”

她说不下去了,要哥哥放弃,简直难于登青天。那仓皇流离,黯淡无光,悲伤绝望的日子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放下。

等了好久,才等到林逸,青鸟往常一样为他施针。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不经意间发酵,好像发生了改变,又好像旧时如故。

临走时,躺在床榻上的林逸突然抓住青鸟的手,问“你一定要走吗?”

语气哀伤的让青鸟微微不忍。轻轻地抽出手,静静地说“你没有挽留的借口,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离开林逸的房间,青鸟走在青石小路上,静静地想,她似乎明白了那日自己看不懂的萧长律和夜湛然的表情,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还是捉摸不透,云里雾里。

送他们离开竹箬山居那日,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这一次人物换成了她和林逸,轮到她找不到理由留下了。

记得,夜湛然被拒绝时的惘然无神,一瞬间苍颜华发。她对他没有恨,即使他逼死师傅,间接害自己坠崖。因为没有在意过,所以恨不起来,甚至连怨都没有。心里除了可悲,怜悯再无其他。

萧长律呢?

他当时是何表情?

哦,对了,他的表情——相当的诡异。

他笑着望着自己,而且笑得过度灿烂,明明很温暖的风,打在身上却让自己一阵不舒服。他的笑意根本就是硬挤出来的,不带一丝温情,可他眼中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的光芒,星火般流露倾泻,将荒芜的寂寞燎尽,炙热的火焰抵抗着一切悲伤。

隐约听见浅浅的脚步声,有人正朝她走来,青鸟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了来人。

是林语溪。

林语溪在她面前停住脚,脸上永远是温婉得体的微笑,如沐春风。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愿意听吗?”

青鸟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林语溪对她是极好的,纵然注定离开,也不愿伤她的心,她真的很珍视这份感情。

林语溪牵着她的手,慢慢朝院中的亭子走去,又默默地坐下,望着月亮发呆。

青鸟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

许久,许久的沉默。

林语溪扭头望着青鸟,凄然的笑“霂儿,你留下好吗?求你!”

留下?她也叫自己留下吗?

青鸟突然不忍心拒绝,但必须做出选择。咬着唇使劲摇了摇头。

她必须走,她不能让林逸兄妹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师傅走后,青鸟都是孤单寂寞的,所以她学会了坚强隐忍,或许她从来就是孤寂的。一直是个冷漠的人,青鸟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应付所有事情,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她再坚强,再冷漠,心底始终是有一丝柔软的在意的,先是师傅,师姐,落英山的村民,后是林逸兄妹。夜湛然不会放过她的,她不能让他们成为夜湛然手中的牺牲品,还有萧长律,青鸟相信他那天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也许是愧疚,因为那天他没能救下自己,因为她的坠崖,他也有责任;也许是感激,因为自己解了他的毒,因为自己平息了战争。青鸟心里清楚,萧长律虽然冷酷,但绝不是滥杀无辜的暴君,可她不敢拿林逸兄妹的性命做这场风险巨大的豪赌。

她,赌不起——她是个没有赌本,也没有赌术的没用的赌徒,

她无法保护每个人,但她至少要守候我在意的人。

“呵,我知道的,你一定会如此回答。”林语溪笑得云淡风轻,眼泪顺着脸颊,淌到她飘舞的水袖,说“那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

青鸟点点头。

“其实,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们出身于世家大族,我是嫡女,他却是唯一的庶子,可我从未在乎,我只当他是我的小哥哥。你知道为什么他会中毒会失明吗?因为我的母亲,一直在他和姨娘的饭菜中下毒,还诬陷姨娘与他人有染,将他们赶出家门,姨娘身体孱弱,撒手人寰,他的眼睛也是那时瞎的,好在老天保佑,他活下来了,他改随了姨娘的姓氏,步步见血,寸寸剜心的得到如今的一切。我其实很高兴的,只要他好好活着,哪怕他仇视家族,我都无所谓,我只想我的小哥哥平安喜乐。后来,大厦将倾,家族覆灭,为保荣耀,举家自焚,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死了,就剩我一个,是哥哥救了我。他其实有能力救下全家的,可他只救了我一人,我知道那是我们欠他的,要还的,他救我不过是念在儿时的情分,我不能怨也没资格怨的,我只能感激他,陪着他,做一个好妹妹。他要我死,我就去死;他不要我死,我就一直照顾他。直到他放下一切,重新快乐起来的时候,哪怕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霂儿,我怕是阻止不了哥哥了。”林语溪惊慌绝望的看着青鸟“虽然家族对哥哥无情,可那到底是我们的祖辈世代经营的心血,是姨娘至死都想回归的地方,一朝覆灭,哥哥心中极是不甘,他一定会,会复仇的。他斗不过那个人的。”

那个人,是谁?

“不会的,不会的。”青鸟连忙拍着她的背,慌乱的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水。

“霂儿,我求你留下吧。”林语溪死死箍住青鸟的手臂,拽的青鸟生疼,哀求道“哥哥,对你真的不一样,如果你留下,也许哥哥就能放下了。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能答应你。”青鸟一把甩开林语溪的胳膊,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人,不是一件平息仇恨,用来交易的物品。”

青鸟微微气闷,她真心相待的人居然如此算计她,气闷之外,还有一丝丝心疼作祟,稍纵即逝,很快便回复了冷静。

原来,心疼是这个滋味,酥酥麻麻的,胸口的绞痛似要把她整个人撕裂。为林逸和林语溪萧心疼只是一瞬,彻骨短暂,因为仅仅是出于感激和亏欠;为萧长律心疼却是长长久久,断断续续,翻来覆去的抽痛,刹那停歇后是更猛烈苦涩的浪潮袭来。

在红尘紫陌耽误的太久,她也会心疼了。

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刺在心头,一刀一刀的剜着,胸口真疼啊。师傅死的时候,没有这样疼过;路芳雪推自己坠崖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疼过。除了,萧长律那日说的话,还有刺痛她眼的鲜红。

林语溪失魂落魄的松开手,颓然的跪倒在地,她错了,她伤害了霂儿,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霂儿为了治好哥哥的眼睛,殚精竭虑,救命之恩早报完了,她不欠他们什么。

林语溪抬起头,眼神空洞绝望“霂儿,我不求你的谅解,你要走,我拦不住,我只求你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陪着哥哥好吗?你是他最后的光明。”

也是我的。

青鸟点头。她说不出话了,她已无话可说。

“谢谢你,霂儿。”林语溪撑起身子,朝亭子外走去,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凄清的可怕。

“你后悔吗?”青鸟轻轻问。

“什么?”林语溪转身看着青鸟。

青鸟深吸一口气,说“我问你,对于刚才的那些话,你后悔吗?”

林语溪惨淡的笑笑“我不后悔。”

青鸟淡淡的一笑,为了林逸值得吗?他们虽说是兄妹,可是之间的关系也仅剩那一点点的血缘关系了吧。

林语溪继续说“为最重要的人所做的一切虽九死其犹未悔。但我很伤心。”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单薄的背影被浓墨的夜色吞灭。

青鸟震看着逐渐虚无的前方,眉头微皱。

为了最重要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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