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偶尔会钻入丝丝晚风，时不时拨撩桌子上燃着的烛火。烛光晃动，一如林绯荷此刻泛着波澜的心。

桃染突然提起陆长风，这让林绯荷又回想起今日天清门所遭遇的一切。恍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桃染原来计划的，让莫炎去天清门偷珓灵石，当真只是想给陆长风创造一个去独天峡的机会吗？这其中似乎还有别的深意？

“小绯绯这是又想问我什么呢？”桃染见林绯荷沉默着、微微皱着眉头，心中自是明了，她定是又对他生出什么疑虑了。

林绯荷弱弱地清了清嗓子，“我想问你，你跟莫炎长老原来串通好的，真的只是为了给长风师兄一个去独天峡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吗？”

桃染笑了笑，似有深意，“当然不是。”

“是不是与珓灵石有关？莫炎长老偷到了珓灵石，然后要做什么？”

“让珓灵石物归原主。这个本来就是灵妖阁的东西。玉方自己藏起来了，之前还要到处宣称，珓灵石还在灵妖阁。我不直接戳穿他的谎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桃染语气中不免带着几分得意。

“我看，你是一箭三雕。”林绯荷看了看桃染那副自得的表情，感觉他要达到的目的肯定不会简单的，“灵妖阁可以重获珓灵石。玉方掌门精心策划的神石之事就要泡汤了。长风师兄去了独天峡，与莫炎长老谈过话，他与掌门之间的芥蒂恐怕又要加深了。只不过，莫炎长老又怎么会愿意做这个替罪羊？他把珓灵石拿到手了当真会给回灵妖阁？莫非，你还有什么后招？”

桃染的脸上还是那抹深不可测的笑意，“原来怎么样都不重要了。莫炎根本就没按计划行事。现在要想的，是要怎么把今天这档事给圆回去。”

又在故意逃避回答问题？林绯荷撇了撇嘴，“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容易唬弄的吗？莫炎长老那么精明。像你这样的，说话故弄玄虚，动不动就含糊其辞，莫炎长老定是有自己的盘算才肯顺着你的……”

“故弄玄虚？含糊其辞？”桃染微微皱起了眉头，眉眼间泛起一阵忧郁，“原来，小绯绯竟是这样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林绯荷这话说得弱弱的，毕竟桃染脸上蓦然划过的阴郁，被她看在了眼里。

“其实，我也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其中罢了。简简单单的，不自寻苦恼，不掺入纷争，不是很好吗？”

“这只是你觉得好罢了。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路，我想要自己去选择。你说我傻也罢，说我笨也好，反正，我还是想去试试看，不管结果会怎么样……”

果然还是这般倔强。桃染不由得郁闷地摇了摇头。“确实，你有选择的权利。那我说话，也是有权利选择该说什么、不说什么的吧？”

“可你之前不是说，我问你的，你都会老实告诉我的吗？”

“可我也没说，一定要立刻回答你问的问题啊？就像我从没说过，告诉你想知道的，不会提条件？”

桃染的这番诡辩让林绯荷一下败下阵来。“果然是想不过你……”她无奈地嘟囔着。

看到林绯荷那郁闷却又拿他没辙的表情，桃染忍不住又泛起了微笑，融着温柔与宠溺。“话说，你总想着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天清门接下来会怎么样？”他看着林绯荷，“怎么都不想想，你自己接下来要如何？”

“我接下来？”桃染的话确实提醒了林绯荷，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为了让林府不用无辜受牵连，兀自从天清门逃了出来，把疑点都引到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天清门极有可能会满世界追杀她？她也不能投靠任何人，不然，还会给其他人带来杀身之祸？那可要何去何从呢？林绯荷自己也迷茫了，“我也不知道……”

“放心吧。裴思月也算是靠得住。你拜托她的，她还做得不错。玉方不会再怀疑林府与天清门的事有关了。”桃染说得成竹在胸的，以抚去林绯荷心中的茫然、慌乱以及害怕，“以玉方的自大，他对你也不会太上心的。在他眼里，你没什么能耐，就算是被人利用，估计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罢了。他接下来，只会想着从独天峡入手，夺回珓灵石，找莫炎算账。”

“你就这么确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玉方的性子，我自然是摸得足够清楚了，才会出手。不过，也确实是连累到你了。”桃染望着林绯荷，神情中透出愧疚之意，“我本想着，莫炎去偷取珓灵石，没惹出什么轩然大波的话，玉方只会简单地怀疑，是莫炎使计迷惑他离开天清门，然后对珓灵石下手。你与林府，也是被莫炎设计罢了，他应是不会对你们有什么疑虑的。毕竟，他也熟知莫炎的性格，莫炎对珓灵石的事情肯定也是讳莫如深。奈何莫炎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却是让玉方把一切生生想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了。当真是百密一疏了。”

听着桃染的分析，林绯荷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把他的那些桃仁放到玉方的肚子里了？不然怎么会说得那么了然于胸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回忆起，之前明明在天清门都找不到桃染布下的桃仁了，他是怎么把天清门发生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说起来，”林绯荷巴眨着眼睛，“你是怎么知道长风师兄想去独天峡的？还有，我临走前交托思月的事，你也知道？”

桃染默默地把右手伸到林绯荷跟前，手心向上，一撮桃仁出现在了掌心上。“这是你之前给我的。数数？”

林绯荷不明其意，但还是很认真地把他手心里的桃仁数了一遍。“好像……少了一颗？”她又再数了一次，发现确实比她之前给回桃染的桃仁数目要少了一个。

“这还得多谢你。你发现了我布下的桃仁，让我觉得，这个窥探天清门的方法确实不够稳妥。那时在离开天清门之前，我握着这撮桃仁在天清山的山路上徘徊思考了一阵。没想到，越出天清山结界的时候意外掉落了一颗。当时既已出了结界，也就没有再想拾回那一枚遗籽了。不曾想，那枚桃仁竟在几天后开始生根发芽了。更没想到的是，桃仁在天清山脚扎根以后，它的感知能力强了许多。虽然它在天清山山脚，但天清门的声音动静都可以被泥土里的根系清晰探知到。”

“怪不得……”林绯荷不得不感叹，这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的，天清门的种种还是在桃染的监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