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宜解不宜结.
南浔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来到床榻之前,见陌小苏的睡姿依旧奔放,甚是心疼他的床榻和被褥,不由得长叹一声,已示抗议。
南浔一脸生无可恋之表情,解开外罩,挂在壁板之上。顿觉口渴难耐,便拿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
爽,爽极了,真有一种久逢甘露之感。忽而又想起他的沁荷春,眼神又飘至里屋,落在陌小苏那张甚是无辜的脸上。
“真是个小祸害!甩不掉的磨人精!”南浔小声嘀咕着,又怕被她听见,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
南浔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因从小被老巫神养育长大,耳边聆听不少族规族令,又整日沉浸在修行习武之列,着实没有机会和族里的孩童嬉戏玩耍。原本甚是活泼的一个小孩被硬生生磨成了一副少年老成之态。他常常压抑着内心的热情和冲动,去顾全大局或是巫族事宜,以至于渐渐习惯了冷静孤僻之习性。
不言少言,少说多做,内心世界却甚是丰富。
陌小苏听闻咳嗽声之后,动了动身子,顺手将玉枕搂进怀里,又换了个更为奇特的睡姿,砸吧着嘴巴,似乎在做极其香甜之梦。
“我的玉枕!”南浔咬牙切齿地说道,双手攥成拳头,恨不得上前将陌小苏拖出去扔掉。
若是个男子,这般无缘无故闯入他的房间,还赖在床榻之上休憩,他早就一长鞭给甩得十丈远。可惜,此事他只感想不敢做。不仅仅是顾忌她那神奇的灵女身份。于情于理,这般粗鲁地对待一个弱女子确实很过分。
忍,忍一忍就过了!
对于陌小苏是灵女之事,南浔也甚是好奇。至今他总算是明白为何她没被毒虫吞噬成白骨。他也很想去一探个究竟,又唯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见这个麻烦总是苦苦纠缠,紧抓不放,总是这样逃避也不是解决之法,看来只有待她醒来好好聊聊,才能理清事情真相。
南浔见陌小苏睡得甚是香甜,也着实不忍心将其唤醒.又见其身无一物,冷得卷成一团,便拉起被褥的一角轻轻为其盖上,便蹑手蹑脚来至屋外.
坐在靠椅上,望着甚是昏暗的四壁,南浔扶额沉思。他想起昨夜陌小苏的狂野之劲,不由得咧嘴笑了笑,晃了晃头。
不由得想到,这丫头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里竟装着一个劲猛的灵魂,之前着实没看出来,比起族内的女子,似乎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他竟有些佩服这个丫头了,很是好奇她这一年是如何度过的.
楼兰一战。南浔炸了虫洞从地洞里爬出之后,被北殇救出,带至中央街时,已然是受了重伤。待他再赶至祭祀墙附近时,现场已被殷寒和十二巫师控制得紧密,楼兰一干将士伤亡惨重。
南浔见战场如此凄烈,又见那圣天剑士正组阵围攻殷寒,便欲找准时机偷袭。待他扬起神鞭从背后袭击殷寒之时,忽见陌小苏被那毒虫围住,却无法分身救之。
南浔深知这毒虫的厉害,若是沾染半点,定会丢了小命。只能眼睁睁看着陌小苏无助地挣扎着。更何况,在那危急之时,殷寒已经将他的神鞭紧紧拽住,欲强行夺走。神鞭在人在,这是师傅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都是命!南浔闭眼硬撑着,不忍看到她那张黝黑痛苦的脸庞,心里甚是愧疚。毕竟第一声师傅是从她嘴里喊出来,不管他收不收她为徒,两个陌生人的人生从此便有了交集。
若是还能活下来,定会帮她寻个好师傅,南浔在心里默默想着。正当他也危在旦夕之际,幸好有神人相助才将殷寒和那毒虫吸入悬空之城中。
待南浔从阵法中脱身之后,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高深之人,永夜或许能有破解之道。他仰面望向那座悬空之城,见其慢慢消失,化成一丝金线游向那楼兰城门之处。
南浔顾不得浑身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欲追寻那神人而去,耳边却传来一阵浑厚悠远之声:勿念,无欲,绝尘,方可入空门……
想到此处,南浔总觉身心疲惫,心力交瘁。他着实不想再去回忆楼兰之事。那一幕幕惨状至今还在他的脑海中闪烁,而殷寒也不知逃去了何处,若是他未死,日后定会加倍报复巫族之人甚至全天下。
入魔之人,已然无心!
“空门何在?怎能入之?”南浔闭目喃喃说道。若是入了空门,请出神人相助,巫族也就不必再为生存而远离故土,四处流浪,背井离乡。
南浔思索半晌,忽然忆起师傅曾经说过,在圣天和楼兰交界处有一座青隐山,山上有一座青隐寺。而那青隐寺之门很难寻觅,世间甚少有人能寻觅到,只有有缘之人才得以入之。入者,方能入道成仙,是世间修行之人毕生所求之处。
难道,青隐寺就是空门之所在。
南浔沉思许久……
“空门在心,心若向往,自然而入!”一片白色的翎羽滑落至南浔的脸庞,又缓缓飘至他的手心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柔细润之声。
南浔脸色剧变,反手抛开手中之物,握紧手中神鞭,厉声说道:“何方妖女,竟敢闯入角屋!”
灯火晃得紧,四壁身影摇曳。
原本,羽儿附在陌小苏身上吸附了一日灵气,身子总算是恢复不少。她见南浔竟将灵女带至屋内,小心伺候着,顿觉他是好人一个。转而又见他在屋内独自沉思,一脸忧郁之状,甚是孤独。便想逗他乐乐,哪知这一声轻悠悠,竟将他吓得不轻。
羽儿正欲幻出人形,变个绝色女子,以便和这世间美男子好好聊聊,哪知那院门突然发出一声怪响。
咯吱咯吱……
羽儿见状,飞身回到里屋,幻成斗篷披在陌小苏身上。
一个轻快的身影推门而入,望着南浔笑盈盈地低声说道:“巫神,你可算是回来了?”说完,便挺身跨步欲往里屋走去。
而南浔见阡忽然来访,甚是纳闷。寻思道这小子何时惦记上我这屋子了,昔日有好的物件都尽着他用,难不成还不死心,须得来屋子里掏空才行。于是,便伸手将他拦住,略微冷淡地说道:“你这小子越来越放肆啦!竟敢不请自来!”
“巫神息怒,阡是来寻陌姑娘的!因天黑前在野外将她带回寨子里,那料被爹发现,无奈只得躲入这角屋中,才算是躲过一劫!”说完,变着花样从怀里拿出三棵硕大的灵芝,俏皮地说道:“阡唯恐巫神回来有误会,安抚好爹爹便慌忙赶来,陌姑娘她……”
南浔瞟了一眼阡手里的灵芝,并未伸手,暗自思忖着这丫头竟然这样亲信于人,若是被坏人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阡见巫神不言语,白皙的脸色布满愁云,便伸长脖子往屋内瞧了瞧,见陌小苏还熟睡在床榻之上,便将手里的灵芝扔至南浔的手里,,挠挠头说:“时辰不早了,我得将陌姑娘带回去,爹说想见见她!”
“族长见她?为何?”南浔甚是惊讶地说道。
阡不好意思地低头,甚是腼腆地笑着说道:“我和爹爹说要娶她!”
“娶,娶,陌小苏!你?”南浔难以相信,一把拉过阡,吞吞吐吐地质问道。
阡拢了昽头顶上的羽毛,一双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直转,见巫神竟这般慌乱,连忙悄声说道:“巫神莫要惊慌,更别误会,阡只是想避人耳目,将她带出寨外。娶她之言只是逗你玩的。”说完,阡又向院外看了看,甚是谨慎地说:“我那些随从甚是胆小,怕被我爹惩罚,个个不打自招,惹得族内人心惶惶。不过都被我一一摆平,连我爹也被我哄的服服帖帖,打着鼾悄然入睡。而我则趁机来此,将陌姑娘送出寨外,以免明日来又招来祸事。”
南浔听得甚是认真,见这阡并不是真的要娶那陌小苏,慌乱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他正寻思着,这小子汗毛都还未长全,怎么会有这般心思。
见阡仍眼巴巴望着陌小苏,南浔正欲寻个好说法将其劝走,忽见手中的三个红得泛亮的灵芝,便细声说道:“阡,这么大的灵芝从何而来,许是上了千万年的老龄了。你小子也甚是能干了,这么难得之物都能轻易得之,何不趁夜间无人,先带我去瞧一瞧。”
阡一听巫神之言满是夸奖之意。顿时眉飞色舞地说道:“此时正是采得灵芝的极好时辰,走,先带你去后山瞧瞧。”
南浔打着哈哈,满是笑意地附和道,顺手熄了火光,合上门扇,随着阡往后山而去。
羽儿也甚是好奇,这灵芝到底是何物?生在何处?竟和仙界的灵芝截然不同。想到此,它便幻成灵女的模样,悄悄尾随在南浔身后,往后山飞去。
待羽儿走后不久,屋内忽然发出一声怪响。
只见陌小苏躺在床上挣扎许久,喉咙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在竭力摆脱被人控制的举动。
突然,砰的一声。
陌小苏从床榻之上猛的坐起来,直愣愣地站着,脸色惨白,杏眼呆滞,竟是一副惊恐之色。
随即,一阵细微之声飘入陌小苏的耳际。
“陌易在黑水河之滨,陌易在野孤岛之上,陌易生不如死,陌易想念陌小苏。”陌小苏就如那离弦的箭般冲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