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陌小苏嘴里嘟哝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跑至门槛处差点被绊倒,又一个踉跄窜至院子中央。她使劲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稳了稳神,双手扶膝,停了片刻之后,便推开院门沿着小径跌跌撞撞走入夜色中。
夜色惨淡,星月无光。
怎奈这小径又凹凸不平,甚是难行。陌小苏全是凭着感觉摸索前行,那阵低沉冷寂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
路过一栋圆顶石楼之时,陌小苏紧紧贴着石墙而行。
此时,在这墙根下,陌小苏总觉得何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浑身不自在。她仰面望向那灰白色的石墙,两扇涂抹着黑色边框的窗格镶嵌其中,着实很像两只空洞的眼睛瞪着她。
陌小苏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伸手欲拉紧斗篷之时,才发觉斗篷已不在身上。
“羽儿,羽儿!”浑身上下寻了个遍,陌小苏也未发现羽儿的影子。寻思道,羽儿又去哪了呢?这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风格甚是讨厌。待她回来时须得好好立些规矩才是,别总觉得浑身都是本领,就可以四处流浪,世间高手云集,就算她是一片仙界羽毛也不能太过放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毕竟她这主人毫无一技之长,很难将她从恶人手中拯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一起,互相扶持照应才算明智之举。
越想越寒心,陌小苏往石墙上一靠,顿觉冰凉透心,浑身直哆嗦。不由得哀叹道:“果真是雪上加霜啊!”
就这一瞬间,陌小苏抬眼间,看见那高高的屋顶上有一双发光的眼睛注视着她。还未待她看清之际,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便从屋顶上跳下来,直扑向她的怀抱。
哎呀!一条毛绒绒的小黑狗.
这小黑狗的力度够劲,四个爪子狠狠的撑在陌小苏的身上,将她扑倒在地。
咣当一声!
脑袋着地之时,一阵疼痛之感从后脑勺弥漫开来,陌小苏总算是从昏沉之态中惊醒过来。她眯着眼,咧着嘴,一脸怒色地望着这条摇头摆尾,张嘴吐舌,却并未狂叫的小狗。
“这是何处?”陌小苏揉了揉后脑勺,瞧了瞧四周之状,甚是疑惑。怎能睡在屋外,记忆中似乎是躺在一张柔软温馨,香气扑鼻的床榻之上休憩的。
这又是玩哪出?难不成还有梦游之古怪习性!
陌小苏顿觉有甚不妥之处,又想不透测不妥在何处。忽见那条小黑狗围着她原地打转,时不时伸出舌头,用鼻子嗅嗅她的裙角。
呆萌之状,甚是可爱。
陌小苏便将它一把捋起,抱在怀中,正欲寻找回屋之路,继续补补美容觉时,一阵奇怪之声又在脑海中响起。
“陌易在黑水河之滨,陌易在野孤岛之上,陌易生不如死,陌易想念陌小苏。”
此时,陌小苏是清醒的。她明明白白,深深刻刻地听清楚了这极其诡异之声。莫名地恐慌感从心尖儿冒出殃及全身,随之而来的却是惊喜和期盼。
爹爹还活着,还活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占据了恐惧,陌小苏抱着小黑狗,寻着那声音往小径深处走去,一直来到塞门处。
只见两个守门人手持长矛,微闭双眼,靠在门扇两边,一动不动。而那大门却虚掩着。
究竟是何情况?这声音到底是谁?为何只闻声而不见其人.
陌小苏犹豫了片刻,甚是不死心。悄悄将头伸出门外瞧了瞧,在哪不远处的崖边,似乎立着一个身影。
“又是何人装神弄鬼来吓唬我。”陌小苏小声嘀咕着,心想着有什么可怕的,我连白骨精都见过,还怕你活着的人。便推开门扇,抬脚跨出了门槛,径直往崖边走去。
那小黑狗见陌小苏跨门而出,吓得绒毛竖立,尖叫一声从她怀中跳下,一溜烟窜回寨门内,消失在黑夜之中。
原来这小黑狗乃是阡的爱宠,阡让它守在角楼附近,以待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可给他报信。
这小黑狗见角楼之人出了塞门,慌得直打转,便用它那尖鼻子嗅着阡的痕迹往后山狂奔去。
而当陌小苏怀着怯怯的心情,缓步往崖边挪去之时,却见那近在迟迟的身影径直往山下走去。
“等等!你是何人?我爹爹在哪里?”望着那身影飘忽得极快,陌小苏便慌不择路地往那条布满荆棘的小路走去。
那身影在一块硕大的崖石便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着陌小苏,片刻之后,便又走入密林中的小路。
下山的道路极其崎岖。一边是密林,一边是崖谷。又加这是深秋露重之季,那乱石铺成的小径甚是滑溜,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崖谷。
望着那飘然而去的身影,陌小苏着实又惊又慌,脚下却是慎之又慎,步步小心。待她跟着那身影入了密林,再穿过三个斜坡之后,便来到一座荒亭前。
这座荒亭修建在悬崖边,杂草丛生,碎石满地。四圈的栏杆已是残缺不堪,亭子顶部已是千疮百孔,似乎曾经历过一场浩劫,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那个身影,正背对着陌小苏立在亭子中央。
三丈远,一丈远,三步距。
离那身影越来越近,四周的气氛甚是诡异,一丝忽隐忽现的黑气在四周来回穿梭。陌小苏紧握拳头,战兢兢地挪至那身影跟前。虽甚是害怕,但也竭力让内心平静下来。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眼眸中充满坚定之色,她便开口说道:“我爹爹在何处?”
那身影闻声,随即转过身来,斗篷带风,气势凌然。一张泛着寒光的金色面具从陌小苏的眼底闪过。
殷寒!
殷寒竟然没有死!
陌小苏愣在原地,直勾勾盯着殷寒那副金色的面具,甚是手足无措,之前的那股冲劲全都被憋回肚子里了。她着实没有料到殷寒还活着,这个血洗楼兰的恶魔竟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就是陌易之女,果真未让老夫失望!”殷寒转身来至陌小苏身边,用那双空洞的眼眶细细打量着陌小苏。
“我爹爹在何处?”面对殷寒那张可怕的面具,陌小苏并未退缩,仰着惨白的小脸厉声问道。
殷寒冷笑几声,像拎小鸡般,扬手抓住陌小苏的脖子,又伸出一只手掌直击她的后背。
陌小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她只觉得呼吸急促,提不上气来,胸腔里闷得难受。便挣扎着用双手欲掰开殷寒的手掌,却一点劲也使不上。
殷寒见状,无动于衷。仍将他体内的魔功注入陌小苏的身体之中,他想要试试她体内是否有灵气之源。
陌小苏只觉得五脏六肺都快崩裂开来,整个身体说不出的疼痛和酸涩,好似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来回撕扯,让她招架不住。
一声闷响后。
殷寒后退几步,盯着他的掌心,仰天大笑。他随即将陌小苏丢在地上,大喜,说道:“果真是灵女,天助我也!”
原来,至从楼兰战败回到野孤岛之后,殷寒便日日养伤,闭关修行。待他半年后,出关那日,才发现幻烟伤重正被魔尊唤回魔界养伤。而那殷寒无意间听得幻烟和魔尊的对话,得知灵女甚为重要。
一切灵气之物,都有根所寻。
待那幻烟离去后,殷寒便用巫族占卜的铜镜试试探寻灵女的下落,没料到这铜镜的作用颇大,竟发现一股强大的灵气已经入了巫岐山。殷寒欣喜若狂,直奔巫岐山而来。
此刻,殷寒收手,寻思道这魔道之术竟然和灵力水火不容。既然魔界之人不能将灵力用之,为何那魔尊急着要寻找灵女呢。难道还有其它的用途?或是有更好的修行之术将其灵力转化成魔界之术。
看来这半年之中,幻烟已是有所行动,才导致她的元神大伤。若不然这灵女怎会从楼兰寻至巫谷。
须得先下手为强。殷寒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的,他是个野心极其膨胀之人,怎可能安心被那魔界之人控制。更何况他和魔界的合作已让他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凡人强行修炼魔功,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人无人样,妻离子散,日日须得靠着陌易的秘门之术鬼门十三针才能延续生命。殷寒竭力想要脱离魔界,若是再得到那灵女相助,必将扭转乾坤。
此时,陌小苏跌坐在地上,臀部被碎石磨得生疼,望着殷寒那副癫狂模样甚是纳闷。灵女之事这个魔头怎会知晓,尽管羽儿说的头头是道,有凭有据,可她还是不愿意承认和相信,这灵女的身份究竟有何深意,着实让她疑惑。
殷寒望着陌小苏那疑惑的眼神和那张惨白又略带倔强之脸,不由得又是一阵狂笑。一计上心,让他癫狂至极。何不将这灵女纳入门下,将其好好控制住,为其所用。以她的灵力,若是将她体内经脉打通,好好打磨,用个三五载定能出一个世间罕见高手。到时候,称霸天下之梦就触手可及了。
陌小苏见殷寒那副癫狂之态,着实让她心惊胆颤。她蹙眉怒视着殷寒,急切地问道:“我爹爹在何处?”
殷寒闻之,总算是回到了重点。他若是将陌易控制住,那这甚是孝顺之女定会任由他摆布,便放低姿态,轻声言道:“可否做一场交易!”
“交易?”
“我且带你去见你爹,而你须得拜我为师!”殷寒拿出一条青色束发纶巾,上面绣着陌小苏的乳名和娘亲的名字,在陌小苏眼前晃了晃。
“爹爹之物!”望着这条娘亲亲手为爹爹缝制的纶巾,陌小苏将其夺来,捧在手心,细细看之。顿时鼻尖一酸,泪如泉涌。
“爹爹,你还我爹爹!”陌小苏将纶巾握在手心里,拽着殷寒的斗篷,哭诉道。
“同我去,则可见!”殷寒沉沉说道,便拂袖而去,不给陌小苏任何思忖之时。
“你!你这无耻魔头!我陌小苏怎能拜你这般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为师!”陌小苏立在原地,泪珠儿直冒,大声哭喊道.
殷寒仰天长啸,身影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见殷寒的身影已消失在密林之间。陌小苏定了定神,寻思道须得先找到爹爹再说,不管那魔头又耍什么诡计,但可以肯定的是爹爹一定在他手上。
此时此刻,陌小苏又惊又喜!她拎着裙角,踮起脚尖,快速地跟顺着殷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巫岐山之巅,阡带着南浔已来到了崖边。
阡俯身附在崖边,指着那崖壁之上的灵芝,甚是得意地说道:“巫神,你须得来仔细瞧瞧,这里生长的灵芝是否最为珍贵!待我都一一摘下来,送给族内的长老们,那些个白发老头儿定是欢喜得很!”
而南浔却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正欲回话,忽见一个人影飘至他身边,他定睛一看,竟是陌小苏。
南浔还在犹豫着这到底是那羽毛变的陌小苏,还是陌小苏本人之时。阡就从崖边直奔过来,抓住羽儿的手激动地说道:“陌姑娘,休息得可好?我原本打算送你离开此地,可这中间忽又冒出一些事情来。不过不急,天亮还有些时辰,一会儿我就送你下山。”
羽儿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望阡!又望了望南浔。莞尔一笑,说道:“休息得甚好!只是觉得这夜间的景致不错,所以便信步来至这山巅,也见识下灵芝的模样。”
忽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草丛中窜出,摇着尾巴来至阡的身边,正欲报告军情之时,又见这崖边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子,顿时傻了眼。
“小黑怎也跟来了?你这情报做得不错,回去好好犒劳犒劳你!”阡满脸笑意,摸着小黑的脑袋说道。
那小黑狗盯着羽儿看,羽儿只顾抿嘴笑,心想道这畜生还甚是有灵性,若能逃过轮回,再活个万儿八千年,说不定还能踏上修行之路。
而阡一听陌姑娘要看灵芝,便转身来至崖边,正欲采撷。忽见那黑水河之上,竟泛着点点亮光,不由得说道:“那是何物?竟这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