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惊心动魄、濒临生死之际的画面,皆是她离家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困境。
这些画面如此鲜活真实,身临其境,陌小苏自觉似乎又重新历经了一番。此刻,她那张铁青的小脸紧绷着,两条弯眉蹙成一条直线,鼻孔鼓起,唇角紧闭,呼吸急促,胸脯之间一起一伏,欲动不能动。
在这些激烈残酷的画面中,陌小苏见到了南浔用神鞭袭击她的招式。记住了阴巫将她抛至崖谷的剑法。解析了楼兰大战之时,那些将士和巫族之人的一招一式。悟出了殷寒以及剑士们的修习之道。
石屋内虽不见天日,可是那四面的石壁上却泛起淡淡白光,随着时间的流逝,直至夜深之时,那石壁宛如铜镜般透亮。
此时,陌小苏还紧闭双眼,沉浸在回忆之中。她并不知晓这屋子已亮如白日。而她体内的那股火热的气息已越烧越旺,正随着她悟出的招式而渐渐膨胀。
不愧是灵女,悟性极高!
这般短暂的时日,陌小苏便将那些一招一式印入脑海之中。可惜的是,她万万没料到,她体内的邪魔之力乃是那殷寒所赐予的。
随着陌小苏对修行之道的无限摄取,这邪魔之力便会越来越狂妄。最终会控制她的心性,导致她走火入魔。
而此时,这股邪魔之力已经渐渐将她的心性控制。陌小苏的额间已泛起一片黑晕,她那张原本铁青的脸颊变成了紫黑色,双眼怒睁,瞳孔血红,一副想要将万物生吞活剥之相。
随即,陌小苏裂开乌黑的唇角,发出一声如虎般的咆哮。她体内的邪魔之力全部涌向她的掌心之间,双掌击出,发丝飞扬。
砰!砰!砰!
……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在石屋内回荡。那些透亮的石壁虽被击打得千疮百孔,却甚有韧性,竟没有掉落一块碎石,比那铜墙铁壁还结实许多。
而陌小苏却越来越兴奋,她根本抑制不住体内的邪魔之力。将脑海中所悟出的招式,悉数使出。待她尽兴之后,便一步跃至那屋顶之上,随即又转身直扑而下,正欲用掌心之力,击向那尊奸邪石像之时。忽而,她体内的那股极寒之力正迅速蔓延开,将那股狰狞的邪魔之力包裹住。
两两较量,强者胜,弱者败。
霎那间,陌小苏便从空中跌落在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着实摔得不轻。她挣扎着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疑惑地望着透亮的四壁。
在那些深浅不一的掌印之间,陌小苏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那透亮如镜的石壁中。这是谁?竟能入了这囚笼之中。待她用破烂成条的衣袖擦拭了双眼之后,才看清了石壁中那张甚是陌生的脸颊。
“你是何人?怎能进入此地?快告诉我如何逃出此地?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陌小苏艰难地爬至那石壁前,伸出手去触摸着石壁中的人脸,嘶声裂肺地喊叫着。
石壁中那张紫黑色的脸颊一动不动,清晰地出现在陌小苏眼前,那双血红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不言不语。
陌小苏见状,甚是着急。她拍打着石壁,欲要抓住那个人影,可是那个人影如那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掌心的疼痛让陌小苏的目光移至手掌之间,望着血肉模糊的掌心,她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带我出去!”
一阵强光闪过,那石壁灿若星辰。
陌小苏捂住双眼,躲避那强光的照射。待她缓过神来,透过指缝之间,甚是疑惑地望着那石壁中的人影,才发现那个人影便是她自己。
“哈哈……”陌小苏一阵狂笑,望着石壁中的丑陋模样,着实不忍直视。
笑声之后,便是一段很漫长的寂静的时光。
陌小苏瘫坐在石壁前,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模样,裂着嘴,无声无息地哭泣着。她抬手抚摸着石壁中的自己,指尖从那杂乱的发髻中缓缓划过,落在那张紫黑色的面颊之上。她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甚是悲切地说道:“这是我啊!这真是我吗?”话音刚出,两滴泪珠儿便从她那血红的眼眸中滑落。她慌忙抬起袖口擦之,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哭!不哭!还有我在呢!有爹爹,有娘亲,有娘亲……”
一阵沉默之后!
“娘亲!娘亲......”陌小苏蜷缩着身子,瘫倒在那石壁前,眼神迷茫,悲痛地哭诉着。
……
就在这一刻,立在那石屋之外的殷寒,笑得甚是夸张。他听得屋内这般情景,料到那陌小苏已是着了魔道,不由得手舞足蹈,在那黑暗的长廊中狂奔。
人性就是如此,对于梦寐以求之事可以轻易得到之际,便是最无忌狂妄之时。
原来,那殷寒将南浔推入崖底之后,就认定南浔必死无疑,便将夺来的神鞭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半晌之后,才将那神鞭高举过头顶,嘴里唱着巫神继位之词,欢喜地赶回双生穴。此时,他恨不得向世人宣布,他才是巫族之神,也只有他才够资格当巫族之神。
殷寒回到双生穴中,站在那阁楼之前。他将神鞭紧握在手,颇有气势地走至陌小苏跟前,甚是傲娇地言道:“徒儿,看看这神鞭,你便相信为师才是你真正的师傅。还不快快跪拜,为师会将毕生所学全部倾囊与你。”
正在打扫院子的鲤鱼精,听得殷寒这般言语,慌忙凑上前来,细细瞧之。而紧守陌小苏的两个树精,仍旧拽着陌小苏的手臂,不肯轻易松手。它们算是见识过那草精的悲惨下场,对于洞主所重视之事,一点都不敢怠慢。
其实,就在殷寒跨入洞门的那一刻,陌小苏便见到了殷寒手中高举之物-神鞭,顿觉不妙。继而又未见南浔的身影,便猜想到南浔定是遭遇不测。
神鞭在,人在。这是南浔日日挂在嘴边之言。每日清晨睁眼之际,言三遍,每夜入睡之时,又言三遍。看来,南浔已是不在。他敌不过诡计多端、阴险毒辣、贪得无厌的魔头殷寒,这般年岁,甚是可惜。
几个时辰的切切期盼终究还是化为泡影。思及此,陌小苏闭上双眼,泪如雨下。她甚是痛恨自己,若不是因她的出现,才使得南浔次次陷入险境,被这魔头夺取了性命。此时,那魔头竟还将那神鞭扬扬得意地展示在她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可恶的面具,她一怒之下,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欲将他手中的神鞭夺走。
殷寒见陌小苏这般无礼,竟敢从他手里抢夺神鞭,顿时大怒。随手便将神鞭扬起,一起一落,重重鞭打在陌小苏的身上。还不住地咆哮道:“这世间,还没有老夫办不到之事!”说完,他冲上去,抓住陌小苏的衣襟,往阁楼内走去。
殷寒这怒火之气,将屋内的两个树精吓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那鲤鱼精见状,也识趣的离开,变回真身,跃入了泉水之中。
这一鞭子打在陌小苏身上,顿觉劈开肉裂,她不由得闷哼一声。随即她又被殷寒拖在地上,往那黑暗的楼道内走去。她的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用手欲掰开殷寒的手掌,却被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一阵颤栗之后,她睁着泪眼,惊恐地望向这片黑暗之地。
穿过三重阁楼,又走过一条黑暗的通道,殷寒才算停下了脚步。他挥袖点燃了墙壁上的灯火,将陌小苏拖至通道尽头的一间石砌的屋子前。然后,他用蛇骨扇的扇尖处把那堵石门打开,将陌小苏拽入石屋之中。
此屋依山而建,四周皆是石壁。看似寻常,却暗藏机关,深不可测。
殷寒松开手掌,将陌小苏放置在石屋中央,环顾着四壁之上,冷冷说道:“你,休得再与老夫对抗。虽说老夫爱才不忍心将你处死,不过老夫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尝尝身不如死的滋味。当然,还有你爹陌易的命也掌握在你手中。若是你死了,你爹也得随你而去。若是你活着,乖乖拜老夫为师,老夫便让你们父女相见。”
听殷寒这番言语,陌小苏更想知晓他为何将爹爹抓走。毕竟,在她的记忆中,爹爹从未和外人接触过。更何况,爹爹和他的关系不似一般,竟如此顺从他。思及此,她便说道:“为何抓我爹爹?难到就是因他的医术高明!”
“当然,老夫这张脸乃是巫族的象征,倘若不能恢复如初,怎能担当巫神之位,怎能傲视天下。若是你爹爹不答应,老夫早就将他捏死了,怎能让他苟活至今。你着实该向你爹学习,若是像你这般固执,今日你见到的,便是你爹的白骨一堆。”
说完,殷寒又向前一步,拎起陌小苏的衣襟,狠狠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甚是可悲,难不成你也想让你爹爹见你之时,你已是白骨一堆!彼时,你想想,他会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伤!”说完,殷寒瘆瘆地盯着陌小苏的眼睛。
此时,陌小苏的眼神复杂。她总算是明白了,皆是因为她的存在,爹爹才忍辱负重,苟活至今。若是她今日以死赴之,爹爹也……
思及此,泪光闪闪,甚是可怜。
殷寒见状,暗自大喜。趁陌小苏神情低迷之际,跃至她身后,将魔掌击向她后背,欲将他体内的邪魔之力传于她。
这一掌,来得甚是急速,陌小苏毫无防备,她这弱小的身板那经得起这般强劲之力,顿时便仰面躺倒在地。
殷寒见状,便将她扶于石壁之前,背靠石壁,将体内的邪魔之人悉数传入。待他欲激活她体内的灵力之时,才发现她的灵力竟被一道更为强劲之力封禁着。
原来,这道封禁是在楼兰之时,剑士牧翛用了他一半的修行之力,才将陌小苏体内的灵气封于她的丹田之内。这也导致了牧翛最终惨败在殷寒手下。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难道这世间还有人知晓她是灵女。看来这世间之人暗藏乾坤,待他回了巫族之后,须得去世间走上一遭,会会这些入道之人.
随即,殷寒耗尽了半数修为才将陌小苏体内的封禁解开,打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将她的灵力释放出来。用邪魔之力引出灵力,与之相斗。相生相克,若是这邪魔之力能将灵力魔化,说不定还能与那永夜对抗。
原本,殷寒想将陌小苏的灵气悉数吸出,却发现这灵力对于凡胎肉体没有丝毫作用,看来他虽已入魔却还未将凡胎摆脱。便心生一计,唤出那石壁之中的双生魇兽将其看守。
这对生死魇兽原本是仙界的石狮子,因贪吃贪睡误了大事,被贬下界做了几万年的高堂楼阁石狮子。后来历经沧桑,改掉了身上的瑕疵,重新踏入修行之路,在野孤岛寻得个仙境般的洞穴居住,取名为双生穴,也算是自得其乐。日日苦心修行,等候结界开启之日,也好重新归界。
那料到被那魔界的幻烟寻得这双生穴,甚是喜欢,便将双生穴占为己有,还将那两个生死魇兽封禁在石壁之中。
待殷寒用蛇骨扇将双生魇兽唤出之后,便出了石屋子,将石门封住,把陌小苏困在其中。她若是能摆脱掉这两个猛兽的侵袭,活下来,不成魔,则亡命!
一念入魔,一念殇!
殷寒离开之后,陌小苏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而那对被封禁的双生魇兽已开始恢复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