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殷寒立于石屋之外的长廊上,望着石壁上摇曳的火花,听得屋内的一举一动,便知陌小苏已入了魔道。待他听得她甚是悲切地喊出娘亲二字之时,便知时机到来。他甚是狂喜,飞身而起,在那长廊中来回狂奔一番。
半晌之后,殷寒总算将他心底的喜悦之情释放完毕。缓缓踱步至石壁之前,从袖中拿出蛇骨扇,默默念上几句口诀,那蛇骨扇便缓缓地展开。他顺势一扇,上下舞动几次,只听得一阵甚是细微的摩擦之声,那隐藏在石壁上的石门便缓缓移开。待那石门打开至能容一人侧身进入之时,他便快速闪入屋内。刚入屋之际,他便将那蛇骨扇放入衣袖之间,立于屋中,凝视着陌小苏。
而此时,陌小苏正背对着殷寒,瘫坐在地。她并不知晓殷寒已入了石屋之内,她的心思皆沉浸在悲伤之中。她甚是怀念她的娘亲,念着娘亲的一颦一笑,念着娘亲做的吃食和衣裳,念着娘亲的温暖怀抱。越想越悲,越悲越想……
待陌小苏察觉身后有异,抬头望向那石壁之时,才发现殷寒已不知何时立于她的身后。顿时,她慌了神,正欲拖着甚是疲软的身体转身。不料,殷寒以急快之速甩出魔掌,击向她的后背,欲再将他体内的邪魔之力注入她的身体之中。
破釜沉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殷寒也算是把他这条老命和陌小苏的生死捆在了一起。
殷寒这一掌,看似有力,却掌心若棉。陌小苏只觉得后背一阵火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体内。忽而,她后背一挺,全身僵直,欲动不能动。像是被那股邪魔之力禁锢住了身体,要将她困于其中。她虽觉不妙,喉咙里一阵燥热,嘴唇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殷寒的金色面具。
一阵无来由的黑风缓缓升起,将陌小苏卷入其中。在她还未看清是何招术之时,便被这股强大的邪魔之力带至半空。
顷刻间,衣衫褴褛,洋洋洒洒。陌小苏披散着发丝,面色紫黑,目露凶光,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甚是惊悚的叫喊声。
黑风散去,四壁无光。
殷寒那张金色的面具上,已浸出一片片暗红色的血迹。他为此,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毕竟,他已将大半的邪魔之力都传给了陌小苏。这使得他原本就受伤的身体,再次遭到重创。或许是因为剧痛,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掌去动了动面具,又用指尖抹了一丝血迹,放在两指之间来回揉捏。
随即,殷寒咧嘴冷笑一声,望着陌小苏那张紫黑的脸和狂傲的眼神,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此时,她这般模样才算是真正入了魔道,就如他当初一样。笑毕,他腾出一只手从怀着拿出一颗摄魂蛊,以极快之速度塞入她的嘴中,缓缓说道:“徒儿啊!老夫已将毕生所学皆交于你!你且听老夫地使唤。如若不然,生死相连!”
听得殷寒这般言语,陌小苏却无动于衷。此时,她已被那邪魔之气折磨得万般痛苦,比之前体内的力量还要生猛,只觉得皮肤血肉被撕裂成片,着实痛不欲生。待她吞下那颗甜如蜜的摄魂蛊,又将那邪魔之力吸入体内之后。便觉得浑身滚烫,炙热难耐,犹如落入那热锅沸油之中,煎熬得甚是难受。
陌小苏的脸颊渐渐魔化,看着她不停地扭曲着,呻吟着。殷寒不由得笑出声来。此时此刻,他总算见到曾经的自己是何模样,那种死不如死的感觉,竟有人能与他一起体会。
殷寒见陌小苏已吞下了蛊毒,他那颗漂浮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便松开了手掌,往后退了几步。霎时,他便成了一个白发苍苍,脚步蹒跚之人。而陌小苏仍旧盘于半空,挣扎煎熬。
殷寒瞧着那石壁中的老态模样,想着:看来此日之后,须得再闭关一段时日。正好让徒儿在此地好好魔化,将她体内的灵力转化成邪魔之力。若是能打败生死魇兽,破洞而出,那离岛之日便不远也。
石壁之上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看来外面的天色已亮。殷寒思及此,便欲转身离开。
陌小苏猜到殷寒正欲离开,便竭力抑制住痛楚,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之力集中在丹田之处,扬起头,双掌击出,扑向殷寒。
哪知殷寒见状,并未躲闪。拂袖于胸前,默默念着心决。顿时,陌小苏便觉腹内剧痛,控制不住体内之力,坠落在地,抱腹挣扎。
殷寒大笑一声,言道:“徒儿啊!你怎可这般不听使唤,让老夫如何将天下重任交于你呢!好好在此地磨练磨练,待你破洞而出之时,老夫便带你杀出野孤岛,以后的天下便是你我的天下。哈哈……”言毕,他拿出蛇骨扇,拂袖挥之,将那扇石门缓缓打开。一脚跨出之际,石门便重新合上。
陌小苏还未缓过气来,便眼睁睁望着殷寒离去。而她却如那软泥般,瘫倒在地,眼见着那扇石门缓缓合上,她是何等的绝望。
扑通一声!四壁黑暗。
陌小苏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便仰面倒下。而那角落处的一对生死魇兽,却缓缓睁开了明亮的双眼。
原来,殷寒离去之后,便用蛇骨扇将幻烟封禁的生死魇兽唤醒。他要试试陌小苏的能耐有多强大,他也不知她体内的灵力究竟有何神奇之处,到底能不能肩负起他的欲望。若是连这生死魇兽都除之不掉,还不如将她封禁在此地,就当给生死魇兽塞塞牙缝儿,打打牙祭。
穿过长廊,走出楼阁,殷寒立于白玉栏杆前抚须长啸。院中的花精见殷寒白发苍苍,面具带血,老态龙钟,慌忙加快脚步,扭着细腰枝来至他跟前,细声言道:“洞主这番遭罪,竟是为了收个徒儿!甚是不值啊!还是先回那魔障内,让医痴为你好好调养一番。”说完,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移步至那凉亭内。
“老夫今日甚是欢喜!快将美酒美食悉数端来,陪老夫喝上一杯!”殷寒落座于石凳之上,言毕,便陷入沉思之中。花精见状,摇了摇头,甚是不明白他的言行,便回至阁楼中,将果品美酒悉数端出,再斟酒一杯,递与殷寒。
浓浓酒味,满园飘香!
殷寒转身,接过美酒,将花精揽入怀中,说道:“值不值得,很快便知晓。不过依老夫所见,若是魔界之力将她体内的灵气渐渐蚕食掉,皆化为邪魔之力,那她定会成为六界之魔。”
“六界之魔!”花精吓得脸色惨白,胆怯地说道。见殷寒并未有惧怕之色,便甚是忧心地问道:“若是她果真成了魔头,如何控制得住!”
“哈哈……老夫的这颗摄魂蛊可是花了大半生的心血,与往日的蛊毒差别甚大。更何况,她的体内已经有数颗不同之蛊毒,如此复杂的蛊毒想要解之,除非是仙界之力,否则休想解除。不过就算是仙界之力能将其解之,恐怕她想活命也非易事。”说完,殷寒仰头喝下美酒,将花精推开,走出凉亭,入了魔障之中。
原本,殷寒想去瞧瞧陌易的鬼门十三针,是否又破了境界。随便让其帮他封住气息,用些补气养身之药,让他能静心闭关一段时日,为离岛做些准备。那料到他刚踏入阁楼,树精就快步上前,悄声说道陌易已睡。皆因他连日研究针法,甚是劳累,天明之前刚躺下。
殷寒闻之,移步至屋内,果然见陌易手握银针,趴在那矮桌之上,张了张嘴,叹息一声,便转身离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时,殷寒需要静心等待,等待陌小苏破洞而出,等待陌易将他的面颊恢复,等待将天下收入囊中。
……
半日无事,卧榻而眠。
夜半,殷寒从睡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那幻烟入梦而来,神色如初,向他讯问灵女的下落。他支支吾吾,应答不清。那幻烟大怒,幻出一道雷电,直劈而下,将他吓醒。
醒来之后,殷寒慌得去方枕下拿神鞭,却发现神鞭已经不见踪迹。这是何故?明明记得清楚,这神鞭就放在这方枕之下,难不成被哪个不怕死的精怪偷走。
思及此,殷寒勃然大怒。翻身下床,将院内的精怪一一唤醒,追问神鞭的下落。可是那些精怪一问三不知,都是一副疑惑之相。正当他欲发怒之际,魔障内的树精传话来,说是陌易有请。
殷寒猜知定是有急事,便匆匆入了魔障内。
……
神鞭究竟去了何处?
话说南浔坠崖之后,快至谷底之时,他手腕间的百尺凌便如风一般飘出,缓缓展开,将他的身体托住。
别看这百尺凌薄如丝,轻如蝉翼,却甚是有力。这乃是南浔娘亲临死之际,用巫术之力,将她的气息织于那百尺凌中,用心血给他织成的连心结,以备以后不时之需,能救南浔之性命。
如今南浔气息微弱,危在旦夕之间,这百尺凌正好能救他一时,免受坠崖之伤。
南浔闭眼之前,曾看见那天际之间的光亮之中,有一个白衣老人,长须垂足,挑着担子,从那七彩祥云之上缓步而来。
南浔心想着,这一定是在做梦,难到将死之人皆是这般入了仙境。他只觉得身子渐渐下坠,坠落至一片清凉的水面上。漂浮半晌之后,那个老人便来至他的跟前。
老人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嘴唇微动,似乎在轻声言语。
而南浔却听不清老人的言语,只觉得口渴难耐,心里烧得慌。他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言。那老人便笑了笑,伸手幻出一个白得透亮的玉碗,躬身而下,从那平静的水面中舀了一碗水,递与南浔喝下。
南浔一饮而尽,顿觉心舒气爽,百脉顺通。随即叩谢,言道:“多谢前辈!若有来生,滴水之恩,南浔定当涌泉相报!”
老人笑了笑,银色的胡须蔓延至天边。他拂袖一挥,一条长鞭便从那水面之中跃出,落入南浔手中。
南浔甚是惊喜,紧握神鞭,再次叩谢!
“你已是将死之人,我且念你心怀正义,有兼济天下之心,尚且还有未完之重任,便保你一时之命。若你想有所造化,当与我同去,与我同修,方才能洗净你身上的怨恨憎痴恶欲邪,方才能为天下苍生谋求祥和之福。”老人立于水面之上,凝视着南浔,缓缓说道。
南浔未言,手握神鞭,起身而立。他踩着水花,随白袍老人而去。水面波光粼粼。倒影在水中的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水面之上。
片刻过后,在那崖谷之间。待那水面消失之后,百尺凌便渐渐裂开,粉碎,飘飘洒洒,扬于那山涧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