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峥被她瞪得心里发虚，只得把害他的罪魁祸首拉出来垫背：“是沈赫说的。”

怀化将军沈赫，与他同是十二将军之一，又都是柱国大将军夏侯商麾下，且燕州与梁州守望相助，因此两人交情不错。沈赫还在京都时，霍峥曾托他盯着些丞相府，若是宋暮烟母女实在艰难，便暗中帮一把。沈赫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他心系宋暮烟，便一直撺掇他把人弄到自己跟前来。

而关于宋暮烟与李尹霖那些事，自然也是沈赫传给他的。

现在想想，这些消息必然是沈赫为了激他故意诓他的。只是霍峥不是个那么容易受激将的人。这些歪曲的故事当时没帮上忙，却给他埋下祸患，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霍峥磨牙，暗暗记下了沈赫的仇，接着又发愁该怎么哄人。

宋暮烟面无表情地听完，冷飕飕地瞧着他：“所以你一直都以为我喜欢的是李尹霖，对你是曲意逢迎？”

“……是。”霍峥点头，又觉得不对，补救道：“后来就不是了。”

宋暮烟瞪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好。这人明明心里觉得她惦记着其他男人，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甚至还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意……本来心里还存着气，想到这里，宋暮烟又觉得心疼起来。

上一世至死，男人都攥着那块双鱼玉佩，他那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到死都以为她喜欢的是李尹霖，所以才对他畏惧冷淡？

宋暮烟心里一酸，咬牙切齿地抬脚踹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笨？”

这一下对霍峥不痛不痒，可看见她红了的眼眶时，霍峥却觉得无措起来，小心地捧着她的脸道：“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他以为宋暮烟还在生气，想了想把花灯里自己写的那张纸条拿出来放进她手心：“我的也给你看。再带你重新去放，不会不灵。”

宋暮烟瞥他一眼，将那张纸条展开，就见上面用规矩的小楷写着：护烟儿一世。

她见过霍峥的字，男人字如其人，永远是一手张狂的草书。规规矩矩的楷书，却是她第一回见到。话语虽直白，字里行间却透着认真和郑重。

宋暮烟小心将纸条卷好，又放回花灯里，瞥他一眼，哼哼唧唧道：“就这样我可不会消气。”

霍峥目光黯了黯：“烟儿还想做什么？都听你的。”

宋暮烟微微仰着头，在他紧张的目光里缓缓道：“那就罚你……以后每年都为我放一盏花灯。”

霍峥心一颤，手指蓦然攥紧了，唇边却带出笑来：“好。每年都给你放。”

宋暮烟瞪他一眼，又推推他：“赶紧去把花灯放了，衣裳都湿了，也不怕得风寒。”

霍峥顺势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一同往前走：“我们一起去放。”

重新到河边将花灯放下，看着花灯缓缓飘远，两人才携手回了望仙楼。

在外面耽搁这么久，两人回到望仙楼时，宋暮芝已经提前回来了，身后丫鬟手里还捧着不少小玩意，看神情玩得十分开怀。

时候已经不早，宋暮烟便提议回府歇息。原本众人是准备等他们回来便回府，闻言正中下怀，便都起身往外去。从松涛阁出来时，宋暮烟注意到旁边弄雪阁的门已经开了，里头空无一人，想是宋家人已经在他们前头走了。

众人回了王府，便各自回了院子休息。宋暮烟还惦记着霍峥弄湿的鞋袜，一回院子就叫了下人备水备姜汤，又催促霍峥把弄湿的衣裳鞋袜换了，免得染上风寒。

霍峥平日里糙惯了，就是大冬天的下水也不是没干过，这点小事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却不料宋暮烟瞪他一眼，气道：“娘说了，寒从脚底生，年轻时不注意防寒保暖，等年纪大了有你受的。你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若是以后老了病了，可没人伺候你。”

说话间正好下人已经备好了热水，宋暮烟不由分说地扒掉了他的外裳，推着他往浴房方向走：“赶紧去沐浴，出来后再把姜汤喝了。”

霍峥被她一连串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听她的话先去浴房沐浴，待换上干净衣裳从浴房出来，又看见她正端着一碗姜汤过来，心头就暖了暖。

这回不用宋暮烟叮嘱催促，他走过去，端起热乎乎的姜汤一口喝下。暖热的姜汤顺着喉咙滚入食道，全身都暖了起来。

宋暮烟见他自觉，总算不再板着脸了，轻轻哼了一声，自己去浴房洗漱。

等再回来时，男人已经铺好床，在里头半躺着了。见她过来，便挪到外面，把暖好的那一侧让给她。

宋暮烟脱掉鞋子，从他腿上爬过去，钻进被子里，便是一阵热乎乎的暖意，还夹着男人身上独特的硬朗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把话都讲明的缘故，宋暮烟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却后知后觉地有些面红耳热起来。她略有些不自在的卷好被子，也不像往常一样自然地钻进男人怀里，就像个蚕宝宝一般，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假寐。

霍峥张开手臂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过来。疑惑地皱了眉毛。再去看她，却见她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鸦黑的眼睫不停颤动，分明是还未睡着。

只略犹豫了一瞬，霍峥便抬手将人揽了过来。入怀是熟悉又叫人眷恋的体温，霍峥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宋暮烟本来就不自在，现在被他这么紧紧抱着，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只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抵着他胸膛推他，嘴里小声嘟囔：“透不过气了。”

霍峥低头去看她，正好撞上她抬头，两人嘴唇与鼻尖相对，不过微毫之距。宋暮烟眼睫颤了颤，不敢与他对视，眼神悄悄挪到了别处去。霍峥喉结几番滚动，想起随着花灯一起飘走的“白首之约”，终于顺从本心，小心又轻柔在她鼻尖上轻啄了一下。

眼睫的颤动更加剧烈，像被猎人捉住不安扇动翅膀的蝴蝶。但即便如此，宋暮烟也没有抗拒或挣动，她垂下眼，甚至微微仰了脸，摆出一个方便他亲吻的姿势。

剧烈搏动的心脏瞬间缩紧又用力迸发，沸腾血液在沉身流转，霍峥控制着变重的气息，小心又细致的从挺翘鼻尖流连到形状优美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