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能放过大人，我可以死。”易安肆意怅笑，手握长剑，架在脖颈处，张扬说道

“不过，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随即深深地看了周庭一眼，这一眼，有太多看不懂的意味。

恐怕就连易安本人，也很难说明。

“大人，易安回报您的恩情就只能到这儿了，保重。”

话在喉间刚结，锋利的刃便划破了喉咙，一抹红扬在空中，与还未落下的雪花，交互融化。

寒风卷过，易安没了呼吸。

周庭看着地上的易安，平静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

易安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已是对他有所了解。

他心里清楚，动了妍娘，是犯了自己的大忌。

所以，与其说是不想死在妍娘的手中，倒不如说是不想死在自己的手里。

只因自己早些年无意间救下了易安的弟弟，易安执意要报恩，这才有了如今的一段主仆情谊。

现如今易安已死，一切又好像回归了平静

直到苏若枫轻拍青歌的肩膀，青歌这才恍然回神，举剑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体一侧，清冷的眸子凝望了一眼周庭，将剑收回，悄然离开。

周庭站在雪中，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青歌离去的背影。

“妍娘。”

青歌脚步猛地一顿，熟悉的清香钻入鼻间，一双温热的臂膀环绕腰间，低哑的声音传至耳畔

“好好活着。”

青歌身子僵直，一时忘了挣脱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好好”

“噗”

一口鲜血自周庭嘴里喷出，溅到了青歌的衣襟上，瘦削的身子迎风倒下，匕首插入的水墨色胸襟处已被鲜血染红，就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苏若枫等人闻声转身，看到了眼下的这一幕，惊愕不已。

尤其是二炎，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青歌手中的长剑渐渐滑落，清冷的眸子波澜不惊，缓缓转身，望着雪地中的温润男子，蹲下身来，扶起了他。

面色如常，就好像怀中的男子只是一个过客，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唯有二炎清楚，青歌是在隐忍，她扶起周庭微微颤抖的手，还有她蹙眉垂下的眸，无一不体现着她此时已在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青歌伸手抹去了周庭嘴边的血渍，平静问道。

周庭咳了咳，又是一股鲜血涌出，笑了。

笑的那么纯粹，眼神清澈温柔，就如同他们初次相识那日。

“我活着，将会成为你唯一的心结，你会时刻想起，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你不可触碰的痛楚。”周庭艰难地说道，断断续续。

青歌闻言也笑了，笑声苦涩又悲哀，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片刻，嘲弄的嘴角微勾，“周庭，你总是能将我心中所想知晓地如此透彻，这是第一次，我情愿你从未了解过我。”

“妍娘，你的余生还长，不能被我所耽搁。”

“”

青歌别开脸，“真是多事。”

话语间有些轻快，面色柔和，和现在的青歌大相径庭，是众人从未见过的青歌。

周庭闻言笑意更深了，眼角细致的纹理也跟着上扬。

真好，能在死前再看到“妍娘”一次

二人在此刻，放下了所有的恩怨，就如往日一般，亲昵地低语。

周庭有些费力地理了理青歌凌乱在鬓间的发丝，从怀中掏出了一白色玉瓶，轻放在青歌的手中。

“妍娘，救心丸是你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青歌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白色玉瓶，没有说话。

紧接着，周庭又颤巍地拿出了一封信函，“这个是一纸休书，我原本是想等你在大齐稳定下来，再托人交予你。”

“我不会再嫁人了。”青歌看都没看那封休书，冷凝着脸说道。

“傻妍娘”周庭眼神疼惜无比，咳嗽声更剧烈了

“我们只是拜了堂，并无夫妻之实，你为何不嫁人况且，妍娘现在已经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言罢，视线微微转向二炎。

二炎无言，眼中的复杂被完美的隐藏。

“我还没有允许你死。”青歌像是没听到周庭的话，自顾自地说着，语气执拗，不依不饶，像一个赌气的孩童。

周庭失笑，嘴边的血渍又再次溢了出来，用力地扬起了头，与青歌额间相触，气息不稳道

“妍娘，这些年，我都是为了周家，为了千山楼而活。除了与你的婚事，我从未做过真正自己，这一生走到这，真的够了。”

周庭眼里的光正在渐渐消散，青歌闻言心里一滞。

“与其托着惨败的身躯度过为数不多的日子，还不如早早相忘于世间。况且我死了，你也就没了牵挂，这也算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从今以后，你只是青歌，答应我，过往的那些痛苦，就让他随之飘散，好吗？”

周庭说完，青歌的视线流连描绘着周庭苍白的面容，心里的痛楚正隐隐撕扯着她。

她为何到现在才发现，周庭一直都活得那么苦，那么没有自我。

当年的清风月下，湖影凉亭，在此刻好像都成了她一人的自愉。

半响，闭了闭眼道。

“好。”

她知道，这是周庭最后的心愿，她必须答应

想到这，青歌抱着周庭的力度不自觉地紧了些。

“妍娘。”此时，周庭的声音已近乎无声。

“嗯。”青歌答应着，将耳畔贴至周庭的唇边，听清他的低语。

周庭冰凉的薄唇一张一合，“说，你恨我。”

“”

青歌忍者心底翻滚的情绪，迟迟未开口，周庭眼看就到了大限之时，二炎此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青歌的身后，抬起手掌轻轻地按在了青歌的肩头。

青歌身子一直，僵僵地转过头去。

二炎颔首，无需言语，足以让她明白一切。

周庭，已经累了

青歌望着怀中还在苦苦坚持的周庭，最终艰难吐露

“周庭，我恨你。”

短短几个字，令让青歌的内心万般酸楚。

周庭，为什么到了最后，你还在逼我选择

“好。”周庭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一直绷着的最后一根弦骤然松开，努力抬眸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