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歌很爱唱歌吗?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在他那个世界,他还不叫沈长歌的时候,他就无比的喜欢各种歌曲,可惜那辈子的他的样貌就连称作平凡都是奢望,大小眼,满是雀斑的鼻子,额头大得仿佛在眼睛上方安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蟠桃,还有满口发黄的烂牙。
小时候,他去院里玩,那些穿着会发光的旅游鞋,浑身名牌的孩子甚至会往他扔石头,还叫他卡西莫多多,他没看过《巴黎圣母院,也不知道卡西莫多,可是母亲看到他额头上被石子砸出的硕大的包,却总是流着泪的告诉他别再出去和那些孩子玩了,他很怕她哭,所以他除了去读书,便再也没出过门。
他很爱上音乐课,因为那个在他看来比仙女还好看的老师,总会帮他赶走那些欺负他的坏孩子,在教了新歌曲后,也愿意给举手的他一个独唱的机会,那是他感觉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心善的老师惊叹于他那漂亮的嗓子,有的时候甚至会下了课叫他去单独训练,然后临走时给他塞上两颗无比香甜的大白兔奶糖。
可女老师仅仅保护了他一年,就因为婚姻而选择了辞职,因为她的夫家并不希望她再继续工作。
从此之后,他生活中最后的一抹亮色便也被抹去了。
母亲见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怕他憋坏,于是和他一起过了一个月每餐两个素的日子,用攒下的钱给他买了个当时最为新潮的MP3,从此,那对小小的耳机仿佛长在了他的耳朵上。
“沈长歌!”
“怎么了?”
“我问你要不要去当歌手?”顾野蔓似乎对他的走神很是不满,翻身的动静大得可怕。
“我,我没那本事啊。”沈长歌习惯了那种自卑,不敢见人的心态,更何况去站上舞台,可他这种心态却把顾野蔓气得不轻。
“那你先告诉我你哪比别人差?”
“我相貌不行。”沈长歌斟酌了一下,仍然没用丑这个字眼。
顾野蔓不知为何,总感觉名为自卑的情绪总是缠绕着这个打着地铺的男孩,可他明明什么都不差啊,没了再追问下去的欲望,她现在只想让他明白他自己很优秀,优秀到可以让别人仰望他。
汽车鸣笛声,大得有些骇人的吐痰声,清晨熟人相遇的交谈声,嘈杂至极的市井小街天还擦亮时把顾野蔓吵醒后便让她再没了睡意,脑袋昏沉,浑身不适,从没体验过这种生活的她感觉自己睡在菜市场的中央,心下不由有些烦躁。
习惯性的往右翻身下床,准备上个厕所,一脚却踩在一个仿佛隆起的小山包上,这才反应过来昨夜自己似乎是与一个男人同处一室。
着急忙慌的跳回床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像极了偷了松果的小松鼠,心下止不住的打鼓,他会不会生气而兽性大发的吞噬自己这头无辜的小兽。
缩在被子里躲了半天也不见有响动才又微微探出头来,打量着裹着毛毯,用衣服当枕头的沈长歌,可撑了半天也不见那有响动,又抵不过昏昏沉沉的睡意,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光亮已是单层的薄窗帘不能遮盖的,随后便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你们还要续房吗?”门外的服务员问道。
“不了,一会就走。”顾野蔓在里面答道。
“那十二点以前要退房。”服务员态度并不是很好,仿佛打牌输了钱一样。
“好。”
顾野蔓正准备叫醒一旁的沈长歌,却见他一个翻身走到床边飞速套好鞋袜,便一溜的钻进了卫生间里。
两人并肩从宾馆出门时,日头高悬,分外刺眼,大好的天气让人心情也明亮了不少。
“吃什么?”顾野蔓微昂着头,眯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味道,感觉惬意极了。
沈长歌有些犹豫,他实在不愿意再蹭一姑娘的饭了。
“赶紧说。”
“我,我就不吃了吧,我还有事。”沈长歌心里确实是想走的,可不善于说谎的他,讲起谎话来就连身子都是僵直的。
“哦,那你昨晚的房费给我,房费十,一人四十。”顾野蔓摊开手掌对向沈长歌。
“我,我现在还没钱,有了还你好吗?”沈长歌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窘迫害羞过,说话都越来越不利索。
“好好说话,别结巴,赶紧走吧,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身上也就剩一百多块了,一会你去赚钱给我花。”
“怎么赚?”
“卖唱啊,赶紧走,快饿死了。”
沈长歌是个极为记恩的人,想了想,似乎确实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赚点钱了,所以即使心里再忐忑,也硬着头皮跟着顾野蔓走着。
一顿午饭又吃了两人六十块,可两人都是那种对钱无所谓的人,所以最后一点家当也是捉襟见肘,钱这东西,对顾野蔓来说是不缺,而对沈长歌来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有就花,没有就没有的过。
人满为患的步行街无疑是街头表演的最好去处,似乎这座城市所有的街头艺人都集中在这个街口,沈长歌看着里三圈外三圈堆积着的人群,心下越发的不安,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我没音箱了啊。”想了半天,他也就能想起这个理由来。
“没事,他们这是有设备的,借一借就好。”顾野蔓探头探脑的望着里面的情况,都不想理会旁边这个低着头,躬着身子的胆小鬼。
“哦。”沈长歌又开始在脑中构思着能顺理成章撤退的理由,一抬头却发现顾野蔓消失了,左顾右盼才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一群穿着机车夹克,打着唇环,发型五花门的男人中间,很急迫的说着什么,随后便见到她在那很焦急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沈长歌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穿过人群,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我跟几位大哥商量能不能借你场地和设备唱三首歌,几位大哥人真好一下就同意了,你一会好好唱啊。”顾野蔓说得很轻松,可沈长歌却知道她所做的努力哪会有那般轻松呢,现在欠她的越多,沈长歌就越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