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快到了午时,陈燹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有些微微迷惑,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他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来到厅堂,他看到明媚正在替病人喂药。
他轻步走过去:“明媚姑娘……”
明媚抬起头,看到他时原本带笑的面上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陈大夫!你怎么不带面布呢!”
陈燹身子一顿:“啊!我一时忘记了!”
“那你快些回去戴上!”
“好!”他一面捂着口鼻一面回房去取面布。
重新出来之后,明媚端了药给他:“你也喝一些药,别被传染了!”
“多谢明媚姑娘……”
待他放下药碗,明媚对他说道:“这里的米都已经吃完了,我再去铺子里取一些回来。”
陈燹说道:“还是我去吧,明媚姑娘,这种体力活本来应该由我们男子来做的!”
明媚笑道:“这没关系啊,我完全可以……”
“不用,明媚姑娘,我去去就很快回来!”陈燹说着就小跑着出了院子。
“……”明媚看着他出去,淡然一笑,方才看起来他脸色恢复一些了,真是挺好的。
陈燹到了米铺外面,发现有一些人正在往外搬米袋子,走到铺子里一看,里面的大米都要被搬空了。
他赶紧拦住一个抗米的胖男人:“哎!你们在做什么?”
那个胖男人看向他,说道:“当然是往家里搬米啊!”
“可这都快被你们搬空了,这些大米都不是你们自己的东西啊!”
胖男人冷笑:“呵呵,你在说笑吗,这米商一家子人全都死了,不拿白不拿啊!而且不吃米,难道我们吃土喝风?”
陈燹皱眉:“那你们也不应该全拿走啊!这米铺至少还有五百多袋米,镇子上还有病人需要吃饭呢!”
胖男人不屑道:“谁管他们啊,先管好自己就够了啊!”
另一个搬米的中年男人说道:“这段时间也没有外商敢来镇子上卖货了,我们不多搬些米回去,万一断炊了,难道饿死吗?”
陈燹抬手往门口堵:“不行,你们不能把这里搬空了,家里的米够吃就可以了,以后再想办法,至少得留下来一些的,病患肯定也不能饿着的!”
胖男人说道:“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啊!我看那些病患全都杀了吧,也没有一个是治好了病出来的。”
陈燹皱起眉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这样说怎么了,他们在一天,这镇子上就会危险一天,大家不把他们全都赶走已经算是很好了!”
陈燹质问道:“把他们往哪里赶?到了外面,难道不会传染别人吗?”
胖子抬起下巴:“那就让他们传染别人去,我们这里就能安全了!”
陈燹生气,脸色发红:“你真是太冷血了!”
胖子仗着多一头的身高逼近陈燹:“呵呵,那你热血又有什么用吗?还不是这么多天一个人也治不好?”
陈燹怔了一下,底气也不是很足的说道:“有病人已经在慢慢恢复了,过一段时间肯定能好!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吃饭的,我不能让你们把所有米全都搬走!我们可以找一些人去临镇买粮回来!”
另一个矮男人说道:“买粮?谁去?谁出钱啊!这里这么多不用花钱的米,你以为镇上谁会愿意平白无故出钱出力啊!”
胖男人失了耐心,一肩扛着米,另一手一挥:“滚开!”陈燹文弱的身板就被他推到一边,磕在了门框上。
额角一痛,陈燹抬头,胖子还想踢他一脚,后面的男人拦上来:
“哎哎哎……也别动手啊,算了算了!”
胖子哼了一声,抗着米走了。矮男人也白了陈燹一眼跟在胖男人身后出去了。陈燹觉得有点晕,那个中年男人蹲下来拆开米袋:“来来来,我给你分一些带回去吧!你啊,自己顾着自己就行了,这个时候了,你管别人,别人可不会管你啊!”
陈燹叹了一口气,自己自幼学医,每日牢记于心中此生要做的,就是治病救人,如何能做到不管……
……
荨悠与房晏平在人界奔波,一直没有收到南辰的消息,她觉得分外不安。
冒着烈日炎炎,还依然在到处走着。忽然间,她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房晏平在她旁边止步,问道:“怎么了?感觉到了什么?”
荨悠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房晏平好奇的也到处看了看,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荨悠抬手蓄力,一道紫色的灵气飘至半空,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荨悠赶紧跟着跑去,房晏平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还是跟了上去。
跑了一段路程,那道灵气就消散不见了,很快,一道紫色身影由远及近,腾空一翻,落在了二人对面的地方。
房晏平瞬间警觉起来,手握上刀柄。
荨悠看着那女子,身体微微发抖,而那个蒙着脸的紫衣女子也正盯着荨悠,眼睛越睁越大。
“是什么人?”房晏平问道。
紫衣女子未答话,只是摘下了面纱,出声道:“……阿泽?”
“姐姐!”荨悠满眼激动的拔腿就跑过去,房晏平愣住了,姐姐?她们是……姐妹?
许久不见的人,心中想念已久的人,在意料之外的场合重逢,喜悦,激动,诧异,情绪有些复杂,但是,真的是及其高兴的……
紫衣女子也露出笑脸,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人:“阿泽!我就觉得这气息熟悉,原来真的是你!”
“是我……姐姐……是我!”荨悠已经流出了眼泪,本来应该忍着的,可是现在一下子忍不住了,心里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抱着紫衣女子彻底的放松下来,任凭眼泪往外涌着。
房晏平在后面看着,觉得自己现在就保持安静就好了。
紫衣女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将怀里的人扶起来,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好了阿泽,不要哭,姐姐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荨悠又哭又笑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姐姐……”
女子摸着她的头发:“不晚,还不晚,阿泽,现在可以跟姐姐一起回去了!”
荨悠吸了吸鼻子:“姐姐,是南辰带了消息,你才出来的吗?”
女子一愣:“南辰?幽南辰?他?”
荨悠点头:“嗯?难道不是他回去了吗?”
“他……回去了?他还活着吗?”
“当然,他还活着的,而且已经回去了……”
女子吐了口气,笑起来……“南辰他也活着,这真是太好了……”她又想了想:“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他回去的消息啊!”
荨悠疑惑:“那姐姐这出来是?”
女子答道:“是魔尊派我,出来人界一寻小姐下落的!”
荨悠心上一紧:“……魔尊?他……知道了什么讯息吗?”
“他应该知道什么?”女子不明:“前段时间众长老将魔尊唤醒,大长老告知他小姐失踪的消息,所以在魔界解封之后,魔尊便派我出来寻人,而我没想到,小姐没有找到,但是找到了你!”
荨悠垂眸:“姐姐……是我将小姐不小心弄丢的……”
女子蹙眉,有些焦急:“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你与小姐为何要离开魔界?我们曾经都一度以为,你们已经……已经不在了!”
“我当年……一时没有看住她,结果她就自己出了结界,我才出来寻她的,可是没有想到,就那个时候,出来以后,居然就回不去了……”
“……那小姐呢?你可有找到她?”
“我……”
女子叹息:“当年她还那么小,跑到人界之后,要怎么才能活下去……也不知道她可还活着……”
荨悠使劲点头:“活着!小姐还活着!”
“真的!”
“嗯!真的!”
女子还想说什么,才注意到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的房晏平,她问道:“阿泽……他是谁?”
荨悠转头,示意房晏平过来:“姐姐,他叫房晏平,是南辰在人界收的徒弟。”
“哦?人界还收了徒弟?”
房晏平走过来,荨悠向他介绍道:“房晏平,这是我姐姐,幽沚。”
房晏平抱拳一礼。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幽沚,她与荨悠,好像长的也不太相像,不过都是穿着一身紫衣,腰上挂着的是缠好的的长鞭武器。
幽沚稍稍颔首,问荨悠:“那他……可知道我们……”
荨悠点头道:“南辰告诉过他的,多少是知道一些,他正与我一起在寻人……”
“原来如此……”幽沚点了点头。
荨悠问道:“要不然,我们就先回去,求魔尊再派一些人出来……”
幽沚摇头:“绝对不行,这样回去,魔尊必然不会饶你的,失职是重罪!我们必需要先找到人!”
荨悠低首:“……好。”
幽沚捧着她的脸,觉得心疼不已:“阿泽,你受苦了……”
荨悠微笑起来:“姐姐,我没事了,见到你,我觉得真的好很多了……”
“来,跟我好好说说你这段时间的情况!”
“好……”
……
陈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提着用布包着的一些米,缓步往院子里面走,明媚看见他,就迎了过去。
“你回来了!”她低头一看那个布包:“嗯?就包了这些米吗?”
陈燹两手将米捧起来:“嗯……”
明媚看到他额角淤青,惊道:“陈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陈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绊倒,头磕了一下……”
明媚关心道:“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要不要紧?”
陈燹敛眸:“没关系,只是点小伤罢了……”
明媚接过他手上的布袋,掂量了一下:“这些米……煮粥的话应该只够这么多人吃几顿的……”
“我会再去取……”陈燹眼光瞟动。
“陈大夫,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明媚看得出来,这个老实巴交的人根本不会说谎,他的表情和眼神早就出卖了他。
陈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道:“镇上的其他人把米铺搬空了……”
明媚蹙起眉头:“都搬空了?可是有那么多袋米呢!”
他叹息道:“他们只会怕少,不会嫌多的……”
明媚眼神一凉,这些人,居然只顾着自己的死活,完全不管别人!
陈燹苦笑一声:“明媚姑娘,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明媚抬眼看他,摇头否认:“当然不是了,要不是你,可能他们全都被传染了!”
“可是我现在连饭都没法让这些病人吃上了……要是去临镇买米,少说来回也要一天,镇上的其他人不愿意去,我走了这里又没人照顾,你一个人必然忙不过来,而且……银钱也是不够的……”
明媚看了看手上的米,轻笑了一声:“这不难,我有办法。”
陈燹睁大眼睛:“姑娘有办法?”
明媚没有说话。一场疫病,就能看透人心。她心想,这些没良心的人,不该他们吃的,就让他们吐出来吧……
“明媚姑娘?”他又叫到。
“嗯?”明媚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
“哦,没事,我去做饭!”明媚抱着米转身进屋,陈燹张口想要叫她,却没有叫出声……
晚上,明媚练了一会儿功法,她一抬手,掌心两道红光萦绕,片刻后,红光进入她身体中,在五脏六腑环绕一周后,散于体内。她缓缓吐息,又打坐片刻,等到人都睡下了,明媚一个人从后墙翻出了宅院。
随随便便就溜进了一个人家的后厨,明媚借着月光看到,这家人居然给自己家里搬了二十多袋米回来!
“啧,贪得无厌,真是不怕被老鼠吃了啊……”
她用手戳了戳袋子:“要是太多的话,可能需要搬好几趟呢!今天就先搬两袋回去吧!”
房屋内响亮的鼾声没有间断,明媚一下子就拎起了两袋米,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功体又提高了,她先将米袋扔出墙外,然后自己再翻出去,又轻而易举的扛起米就走。
清朗的月光之下,一个红衣服的姑娘一肩放着一袋子大米,步伐轻盈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