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这疫病弄得街上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人在外面买菜，好多堆起来的菜都烂掉了。

明媚大清早采完草药送回去之后，又去挑挑拣拣，把完整的菜都从库中搬出来。那些没有染病的人家都蒙的严严实实的出来抢菜，很快就被抢光了，还有些人家没有能够抢到。

明媚说道：“那些菜不够分着吃的，镇外贴了告示，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也不会有外商来这里做生意了……”

茗渊说道：“让那些人先吃米吧，我之前看铺子里那些米也还够这镇子上的人吃上些时日。”

“哦，好呢！”

明媚做了些米饭，然后对忙着拣草药的陈燹招了招手：“陈大夫！”

他擦了擦汗回到：“哎！就来！”

摆好饭碗，明媚说道：“暂时就只能吃些白饭呢……”

陈燹摘下脸上的蒙布，笑道：“能够吃饱就可以了，明媚姑娘，你也多吃一些吧！”

明媚摇头：“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哦，那位茗渊姑娘呢？她吃了吗？”

明媚转了转眼睛：“她……嗯，她也吃过了，你不用管我们，快吃吧！”

“冒昧了，还不及问一下，二位姑娘可是姐妹？”

明媚一顿：“这……不是的，她是我……我的师父。”

陈燹点头：“原来如此。那位姑娘看起来如此年轻，居然已为人师，那必然造诣很高呢。”

“师父她的确挺厉害呢……陈大夫你快吃饭吧！”

“那好！”陈燹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饭。

只一会儿的功夫，一碗饭就见底了。

陈燹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只是想吃的快一点，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明媚笑道：“这有什么失礼的，我去把拣好的药拿去煎了。”

他点头：“嗯，辛苦明媚姑娘了。”

明媚端着药去给病患喝，茗渊刚刚替一个病患施针让他睡下。

“前辈，那边有个重病患喝下药之后全都吐了……”

茗渊说道：“我去看看，你替他们擦一下，他们任何人身上流出的血，都绝对不可以再碰到别人的身上。”

明媚应道：“好，我会注意的。”

打水替人擦着脸上胳膊上的血，明媚不禁唏嘘，有的重病患已经几乎是面目全非了，临死前还受着这种折磨，看着真的挺难受的。

又是一整日繁忙，到了晚上，茗渊对明媚说道：“明媚，我需得走了，你自己多注意些。”

她点头：“嗯，前辈放心！”

茗渊转身离开，明媚目送她离去，吐了口气，望着远处：“荨悠，你们会在哪里呢？我现在暂时也走不开，可是好想去找你们啊……”

……

凌缈峰这一日上上下下都是万分戒备的状态，山下入口处站了两排弟子，由谷雨霄带着，每隔几尺就排有一个弟子，几位长老站在山崖前，俯视着山下，柳肃萧带着一众弟子严阵以待，有没有鬼界之人的动静，只要稍稍靠近凌缈峰，他们就能察觉到。

等待令人焦虑不安，有些弟子握着剑的手心出了汗，宁昔月微微皱着眉头，在半山处静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昏已至，而山下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风吹草动。

就这样防备了好几个时辰，有弟子出声说道：“柳师兄……我们还要一直这样等吗？”

柳肃萧说道：“谨慎，千万不可被磨了耐心！”

此刻，几百名鬼界之兵趁暗汇于人界一处，他们向着岿山门的方向冲去，摆好阵势，强行往山门里攻去！很快，岿山门弟子持剑冲将出来，两拨人打作一处，场面极度混乱……

……

明媚从外面带着从药铺搬过来的药草进来，对陈燹说道：“街上现在就已经有人出来了，一些摊铺也开始做生意了。”

陈燹点头：“嗯，病患都被隔绝在这宅院里面，外面的人没有染病，就会出来做活了，毕竟都要吃饭赚钱的……”

明媚有些担忧：“闷了几天，这就待不住了。我觉得其实这会儿还是有一些危险的……”

陈燹叹息道：“没有办法，即便我去说让他们再避上几日，他们也不可能听我的……”

明媚疑惑：“你可是大夫啊！说的话难道会一丝份量都没有？”

他摇头，眼中微暗：“其实……这疫病开始的时候，有两个人患病，症状还轻些，我就曾劝告镇上其他人把病患送到外面单独处理，可是他们觉得没有那样严重，镇上的三个大夫中，我最为年轻，所以他们一直觉得我说话没有太多可信，他们都愿意听另外两位大夫的，而那两位对此病也不了解，没有说什么，后来周围靠近病患的人都很快也病倒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他们才紧闭自家大门……可惜另外两位已经……”

明媚闻言，不觉有些气恼：“年纪轻能力就一定比不得别人吗？他们这是偏见！现在可只有你一个大夫为他们如此劳心劳力了！”

他垂首：“唉……如今病患太多，我也无法顾及其他，只有尽量快些治好他们，其他人才会安全……”

明媚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以后他们就会知道你的好了。”

陈燹浅笑摇头：“研习医术只为治病救人，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

“陈大夫，我明白你的好心肠，但谁会不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理解呢？你肯定会得到的！”

陈燹说道：“明媚姑娘也是好心肠……”

明媚笑了笑，这时有一个病患叫到：“大夫救救我！”

两人闻言赶紧跑去看，一个重病的男人，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他痛苦至极，陈燹赶紧替他身上不断擦药，可是于事无补，他煎熬着呻吟一会儿，渐渐没了呼吸。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陈燹取来一块白布，将人盖起来。

明媚说道：“我们把他抬出去吧……”

又一个人被抬走，看到的病患又多了一丝绝望感。症状轻一些的人喝了药之后，觉得稍微有了些好转，便会又往其他角落里挪一挪，拉开与别的病患的距离。

……

一整日也没有鬼界之人的气息靠近，凌缈峰弟子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谟逸微微阖眸：“看来，不过是有心之人的谣传。”

澜仪沉思：“也有可能他们知晓消息败露，改变了计划。”

谟逸微微点头：“让弟子们都回去吧。”

奉晓抬手聚灵，传讯与山下各处弟子。

……

夜里，明媚正在房间里面打坐练功，突然从前堂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

她立刻戴上面纱跳下床榻，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你救不了我们！我们都会死是不是！这药有什么用！为什么我一点起色都没有？”

明媚看到一个妇女正嘶哑着嗓子扯着陈燹的衣领，地上洒着汤药和一些碎片。她赶紧过去将她的手掰开：“你冷静一点！”

陈燹衣服上沾着女人的血迹，他脸色发白，眼下有些乌青，眉头紧锁：“这药起效需要时间，你不能这么激动，那对你的病没有好处的！”

女人脸上血泪融在一起，明媚一松手，她就瘫坐在地上，哭号着：“还治什么啊！没用了，他们一个个都死了……不要再骗我们了，你根本就救不了我们！你这个没用的大夫！”

明媚看着这个女人，也知道原本该理解她内心的恐惧绝望，可是现在，心中更盛的却是几分怒意。

陈燹过去想扶起她，这个女人却突然伸手扇了他一巴掌！

“别碰我！你这个废物，我要离开这，我要去别的地方找其他大夫，别人肯定能有办法治！”

陈燹有些愣住，明媚两步上前，弯身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你安静一些！别人还在休息，陈大夫尽心尽力为你们治病，自己都心力交瘁，别不识好人心！想离开？你这个样子活不到撑着爬出这个院门！”

女人被明媚有些凌厉的眼神吓住，一时无声，陈燹赶紧过来劝道：“明媚姑娘，请别、别这样，她病的有些重，需要赶紧休息……”

明媚吐出一口气，松开手：“可惜我不会行针，不然也能让他们睡一阵子了。”

陈燹将女人带去旁边休息，她倒是没有再闹。

明媚抬手想揉一揉额头，发现手上有些血，她赶紧对陈燹说道：“陈大夫，我们快去洗洗手！”

陈燹走过来：“好。”

血腥味在房子里一直萦绕着，明媚觉得心中有些烦闷。

陈燹用余光瞟一瞟她，有些迟疑的开口：“明媚姑娘……你……别生气了……”

明媚叹气：“你都不生气，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气着呢，可是说真的，有时候确实替你感到不值。”

陈燹微微摇头：“他们都是病人，谁都会怕死，惜命，有些情绪也能理解，毕竟，那些重症之人，我确实……依旧无能为力……”

“那他们也不应该责怪你，这疫病，连茗……连我师父都没有办法治好。何况你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可你不会。”

“我确实不能撒手不管，之前觉得万分无力，可是幸有二位姑娘相助，我觉得好多了。”

明媚温笑：“其实我也没有帮到你多少，医术之类，我不甚精通，想想当初真应该多学一些……”

陈燹说道：“姑娘若是对医术有兴致，日后……我也可教姑娘一些……”

明媚一顿，有些诧异。

陈燹稍稍垂眸：“我是说，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等这疫病结束，有机会我可以给姑娘讲一些我所知晓的……”

“好。”明媚直接点头答应。不管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现下也不应该驳了他的好意。之后的事情谁都无法预知，会不会再与他见面，自己以后会去哪里，都是未知，若是有机会的话，自己也是愿意来看看这个善良的年轻人吧。

见人应声，陈燹露出笑容：“明媚姑娘，去休息吧！”

“嗯，你也快歇下吧。”明媚作离开状，走至梁柱后面。待陈燹转过身之后，她踮起脚尖迅速出手，在人后颈上一点，陈燹的身子就软下来，明媚将他接住，她知道，陈燹已经几日未合眼，他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

凌缈峰上，有弟子急急奔向主殿：“禀长老，岿山门有讯息，两日前有鬼界之人突袭！”

谟逸一下子站起身：“什么？情况如何？”

“鬼界来兵全部被歼，岿山门也有数十弟子受伤！”

澜仪问道：“他们可有提前收到什么外来之人的消息？”

“并没有。”

奉晓问道：“这……可会是他们声东击西之策？”

谟逸摇头不语。

澜仪皱眉：“看来，防范警惕日后是决不可少了！”

谟逸又问道：“岿山门那个失踪的弟子，他们可寻着了下落？”

弟子摇头：“这……倒是未提。”

他思考片刻，对弟子说道：“传令下去，今日起，所有弟子皆不得离山门半步，随时做好出战准备！”

“是！”

“轮岗弟子也需增加一倍。”一道声音自外而入，接着，茗渊身影踏入主殿。

“主掌！”三个长老看向来人，弟子退到一边。

“岿山门之事我已知晓，且去探过。鬼界如此行径，尚不能肯定其意图，但必然不会只此一次。”

奉晓看着她，开口道：“那主掌认为，我等是否可以主动出击？”

茗渊皱了一下眉头，谟逸微带怒意的对他说道：“如何出击？直攻入界？你忘记不久之前几大门派的事情了么？”

奉晓敛眸不语。

茗渊开口道：“唤柳肃萧与宁昔月往极渊峰寻我，明日我还需离开一趟，若有事情，及时传讯与我。”

澜仪问道：“主掌要去何处？”

“魔界至今尚无动作，我需前往近处一探。”

“主掌一切小心。”

“嗯。”茗渊淡淡应道，随后离开主殿。

谟逸对还站在门侧的弟子说道：“去找柳肃萧与宁昔月，告知他们。”

“是，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