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昭媛的心境戚荣语不得而知,总之明面可见的就是冷贵嫔往长寿宫走动的更频繁了,长此以往,后宫众人都在心里猜测冷贵嫔是否离搬进长寿宫的那一天不远了。
百里丰旻的依旧潇洒过日子,偶尔得空了就去逗逗儿女们的,活似一副提前过上了晚年生活的样子。
秀贵嫔最近运气不错,算是敬事房记事簿的常客,百里丰旻从不将心思花在愚蠢的女人身上,既然秀贵嫔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想来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说不定这过人之处,就是有一张讨人喜欢的伶俐小嘴,戚荣语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美人,眯起眼睛如是想着。
自从她生下妙儿后,百里临之就更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除非她或是皇帝亲自教训,不然任是谁都不能将这个小祖宗从玩乐中拉回来。
好在现下妙儿已经能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偶尔带出来透透气了,顺便将百里临之也带在身边,好让他时刻在视线范围内,以免景严宫被他搞得天翻地覆。
戚荣语特地挑选在甚少有人停留的荷花塘游玩,四月份的荷花池景色并不艳丽,只有几片荷叶零星飘在上头,小亭子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百里临之就趴在上面看那些皇帝为他搜寻的话本子。
“恪王真可爱,怪不得皇上会喜欢,连妾见着了也欢喜”,秀贵嫔单手撑在颚下,手肘抵在冰凉的石台上,妩媚的丹凤眼飘向百里临之小胖子所在的位置。
“你是没见着他顽皮的时候,到那会儿你就不是现下这心态了”,戚荣语顺着秀贵嫔的话往下说。
“娘娘谦虚什么,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前两天在御花园碰见越王,小小年纪便一副之乎者也的老夫子模样,也不怪皇上去延福宫的次数少”,她这话若是放在闫聿妃跟前说,估计早就被以下犯上的罪名送去掖庭管教了,可偏偏坐在她眼前的是和延福宫不对盘的戚荣语。
“贵嫔在皇上面前也是这般不拘小节吗”,戚荣语有点好奇,秀贵嫔真是奇女子也,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这样犯忌讳的事。
“那有什么,妾知道昭仪娘娘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索性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您瞧着嘉慎郡主想必也能明白,皇上就喜欢娇蛮个性迥异的,柔柔弱弱的哪能让皇上提起兴趣呢”
戚荣语抽了抽嘴角,秀贵嫔果然思维清奇,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皇女和后妃哪能相提并论,不过既然秀贵嫔喜欢这样的设定,她又何必多费口舌劝人?
“秀贵嫔……果然独树一帜”
她话音刚落,便见宋渊竟然一溜小跑赶过来,两人皆诧异的问道,“宋公公来此所谓何事?”。
宋渊头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昭仪娘娘,您真是让咱家好找啊,皇上现在已经到景严宫候着了,您赶紧回去吧”。
秀贵嫔不动声色的握紧粉拳,弯着眉眼对戚荣语说道,“蕙昭仪着紧回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皇帝极少会在这个时辰来景严宫,路上戚荣语还在思忖着皇帝是否有什么事找她倾诉或商量,荷花塘距离景严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还没等她想明白,皇帝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皇上,您这是有急事?”
戚荣语寻思着,依照皇帝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能露出如今这幅烦闷的面容,肯定是出了大事。
“朕刚召敦王、张长海还有你兄长进宫商议南疆之事,有些疲乏罢了,不碍事”
既然百里丰旻都这么说了,戚荣语也只好安安静静继续充当空气。好半天,皇帝忽然开口,“这两天有空你还将你母亲召进宫一趟,就说边疆战事吃紧,需要戚荣锐驻守边关,让她回去好生办一席出征宴,顺便让你嫂侄跟着一起走”。
戚荣语一怔,脑中飞速搜索最近宫外传来的消息,南疆战事?不是刚打完吗,南疆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元气,而且她完全没有接收到一点点风声。
“皇上……距离上次南疆大败还不足一年,怎么会?”
“正因为两国开战还不足一年,所以边境才被猝不及防的遭到偷袭,这件事你不必了解太多,只管安抚好戚氏一族便可”
听到这里,戚荣语总算明白皇帝的来意。
她父亲戚有光是内阁协理大臣,拥有最终决定权,若是皇帝的理由不能将他说服,基本上等同于戚荣锐不可能走出上京。
戚荣语暗下思虑一番,才道,“妾知晓了,您安心便是”。
百里丰旻见戚荣语已经应下来,脸色果然比刚来那会儿好看多了,想起小女儿,他心中渐渐柔软,“妙儿呢?怎么也不抱来给朕瞧瞧”。
“妹妹睡了,儿臣哄的”
戚荣语还未来得及回答,百里临之小胖子便迈着小短腿从内室走了出来,那步子沉稳有力,让戚荣语有一瞬间儿子长大了的错觉。
“噢?你自己都还是个奶娃娃,怎么能哄得了妙儿”,百里丰旻下意识的伸手去抱百里临之,却被他堪堪躲开。
“儿臣长大了,不是奶娃娃”,百里临之气鼓鼓的嘟着小脸儿,娇憨道。
戚荣语看着儿子,感慨光阴如梭,明明三年前刚进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竟然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这样想着,成功让她记起另一件事,“皇上,既然边境不稳定,那今年的选秀您预备怎么办?”。
天朝历代皇帝每隔三年便要从官家或民间选出一批秀女充入后宫,如遇特殊年份也会拖后或取消,百里丰旻自知自己风流本性,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先延期至明年再做打算,此事由你和淑妃商量着来便可”。
戚荣语一出月子,就有人将原先她代管的宫务如数送到了景严宫,所以现如今依旧是韩淑妃并她一同掌管六宫。
皇帝的吩咐,戚荣语无一不应,接下来百里丰旻又在景严宫陪一双儿女用了午膳,顺便应许了戚荣语晚上会过来陪她。
许是最近事情太多,连康太妃五十寿诞这样的大事还是韩淑妃差人提醒她,她才从脑后将此事捡起来提上日程。
大和五年五月初十,康太妃寿诞和征南将军戚荣锐的出征宴在聚采殿交错举行。
康太妃这边受邀的基本都是宗眷命妇和世家千金之流,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现在应在张氏宗祠为张悬守孝的荣宛思。
至于荣宛思为何在丈夫去世不足一年便能随意出入后宫,这还得去问疼孙女入骨的荣国公夫人。
“表姐,许久未见,听说您又为皇上添了一位小公主,恭喜表姐了”
荣宛思悄无声息的行至戚荣语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听起来与今日气氛格格不入。
戚荣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就连专注伺候主子的清欢清桃都莫不心悸,“宛思?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宴请名单她和韩淑妃早就定好了,里面的确有荣国公府的人在列,思及此,戚荣语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打量一眼她今日装束,蹙眉道,“你是跟随外祖母一块来的?”。
戚荣语口中的外祖母正是荣国公夫人,荣宛思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人距离,原本甜美的声线被她压得很低沉,“表姐,张悬和那个贱人殉情了,我在张家过得好苦……难道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吗?”。
“什么?”,戚荣语还没从她话中缓过神,张悬自尽跟她有什么关系,莫非是张长海夫妇在宛思跟前乱嚼舌根?
清欢头一次见荣宛思露出这样陌生的神情,不自觉的将戚荣语护在了身后。
“表姐,那日你求皇上为我赐婚,我拉着你的袖口,你明明知道,这是我不愿的意思,为什么还要跟皇上说我中意张悬”
荣宛思自小同她一起长大,因着戚荣语长几岁又是戚府嫡女,所以每每有什么好事都会先让她挑选,荣宛思则只能排到最后。长此以往荣宛思定然是心里委屈的,但她也只能悄悄跟戚荣语提一嘴,后来戚荣语想了个办法,就是当荣宛思不想做某事或者不喜欢某人某物时,便当面拉一拉她的袖口,让戚荣语为她出面跟家中长辈交涉,这样就能免受许多责备。
戚荣语自然没忘幼时两姐妹的约定,“宛思,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她顿了顿,转而说道,“当日皇上为你指婚虽是我提议的,但人是皇上定下的,事前我也只是听说张悬年少有为,是个值得托付的正人君子”。
荣宛思闻言,抻头逼近戚荣语耳边,这时她才听清,原来荣宛思不是故意压低声音,而是确确实实嗓子坏了,“表姐,上次我进宫,发现皇上好像对我很感兴趣,您说……咱们姐妹俩一块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后宫争斗中还能剩几分呢?”。
戚荣语一把拽住荣宛思纤细的手腕,将她扯进屏风后面,急切道,“你别犯傻,后宫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旦踏进这潭浑水便没有回头路了”。
“既然表姐您都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我又为什么不行!表姐,我不是七八岁还跟在你身后讨糖吃的小孩子了,您也不用再将自己端得多么高高在上,往后的路,咱们且慢慢瞧着”,荣宛思咬牙切齿般的说完这席话,用力甩开手腕上的桎梏,转身便带着秋茶融入了宴会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