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脑袋压得低低的，见皇帝还没有要问罪戚荣语的意思，她又道，“前年秋茶被杖刑的时候，奴婢就觉得不对劲，尽管修容娘娘始终不相信蕙妃会害她，但是奴婢私下注意过，木槿殿的一个洒扫宫女和景严宫来往密切，皇上若是不信，不妨现在便让她们二人前来对峙”。

百里丰旻最是不愿掺和后宫这些无聊透顶的把戏，因此本着以最快速度找到答案的原则，一切皆由韩贵妃身边的合玉和宋渊联合操作。

戚荣语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清欢手心里都是冷汗，怪不得前段时间她发现景严宫侧殿的粗使宫女兰菊没事儿总是喜欢往外跑，起初她还没在意，毕竟主子如今的身份虽招人妒忌，但还没人敢直接在景严宫下毒手，所以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但是跑的次数多了，便有点惹人怀疑。

不多会儿兰菊和木槿殿的宝悦便被押着带进了正殿，戚荣语压根儿不识兰菊的脸，也就是看着有点面熟。

两人往皇帝跟前一跪，荣宛思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将宝悦推到在地，“本宫认得你，你是四皇子厢房洒扫的宫女”。

韩贵妃不由替戚荣语捏了把汗，而后正色道，“元修容稍安勿躁，免得气大伤身”。

“皇上、娘娘，奴婢是受蕙妃指使，一切全是蕙妃在背后操控，奴婢只是个跑腿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未等宝悦反应过来，兰菊就已经抢先求饶。

她瞳孔骤然紧缩，指使什么？宝悦记得去年兰菊找上自己的时候只是蕙妃心系元修容这个表妹，苦于无法言表故委托她私下帮忙照看四皇子身体，一开始宝悦并不相信兰菊这番辞，毕竟蕙妃和元修容不慕是世人皆知的旧闻，突然而来的关心倒是让人心生猜忌。

逼不得已之下，兰菊拿来一只瓶子，据瓶中药丸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四皇子自出生便体弱现下正需要这味药引。兰菊为了让她相信瓶中之物并无毒性还亲自服下一粒，眼看三日过去了，兰菊再次找上她，现在宝悦才半信半疑的相信了兰菊的话，将药瓶收下。

自那之后，她便每日从中取出一粒药丸等奶娘换班的时候偷偷塞进四皇子口中，那段时间四皇子身体确实有明显好转，这也让宝悦更加信任兰菊。她想着，如果日后元修容知道了四皇子身康体健是她的功劳，不定一高兴还会将她升为大宫女，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在宫中低声下气的过活，好歹走到哪儿都有人称她一声姑娘，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将药量又加了重几分。

只是变化来的太快，她怎么也没想到兰菊竟然是受蕙妃指使，来害正当盛宠的元修容及其皇子的。

“不！不是的，是兰菊怂恿奴婢做的这一切，奴婢根本不知道瓶中是毒物，奴婢是冤枉的”，宝悦已经认清形势，不管蕙妃是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但她这个帮凶的罪名是洗不掉的。

荣宛思一阵目眩，险些晕倒在大殿上，皇帝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

戚荣语脑中飞速捋顺方才兰菊口中所，自从那年掖庭被秋茶纵火后景严宫的宫人就被她借由重新换洗过，现今能在景严宫当差的皆是由清欢一手选拔出来的，这样一来她还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兰菊不是被自己授意的。

“既然你是本宫指使你，那你可有证据？”

兰菊此时已经汗流浃背，她强装镇定的道，“有，蕙妃娘娘您曾经赏给奴婢银子的荷包现在还留在奴婢手中，您不记得了吗？”。

着，兰菊果真从腰间掏出一只绣着青竹的荷包，韩贵妃定睛一瞧，看样子似乎确实出自戚荣语之手。

“这种东西宫中遍地都是，怎么能确定你不是从哪儿偷来为了诬陷本宫的？”，在戚荣语看到兰菊手中物件时，她就已经断定自己入了幕后主使者的圈套，强大的心理素质支使着她不能自乱阵脚。

兰菊仿佛料定戚荣语会有此问，直接从袖中又掏出了一张狭窄的纸条，展开后方可见内容是药丸的方子，那娟秀的字生的沉稳大气，倒是很符合戚荣语的个性，“这是蕙妃娘娘遣奴婢寻找配料的方子，请皇上过目”。

百里丰旻手还环在荣宛思腰间不曾松开，宋渊代替他上前接过纸条呈上。戚荣语的字很好认，宫中喜欢写柳体字的人并不多，她便是其中一个，皇帝虽然赏识荣宛思才华，但论起字体还是更青睐戚荣语的。

“这确实是蕙妃字迹不假”，皇帝拿着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几回，也没看出破绽，只好如实道。

戚荣语心更沉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模仿她的笔迹，偷取她亲手绣制的荷包，甚至提前精心安排将兰菊安插在景严宫多年只为这一。

“笔迹可以模仿，宫中只是习柳体的人少，而并非只有妾一人”，戚荣语缓缓闭了闭眼睛，将手放在腹前拜下道。

事情进展的太合乎常理，以至于让韩贵妃察觉到蹊跷之处，戚荣语进宫五年又生了两个儿女，平日处理宫务更是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这样做人做事谨慎甚至可以心翼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留这么多把柄在别人手里。

“皇上，蕙妃的为人您是知晓的……”

“贵妃娘娘，人心隔肚皮，况且蕙姐姐一向与妾不和，四皇子又受到皇上关注，嫉妒占据理智让姐姐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荣宛思打断韩贵妃的话，接上道。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荣宛思也清楚，戚荣语八成是被人摆了一道，至于自己恐怕也是他人计中的一员，只是她儿子现在还在危机边缘，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皇帝的怒火，并且成为她的发泄口。

“以蕙妃为人确实不可能做出这种肮脏的事，既然这个宫女不肯实话，那就拖去掌刑司”，百里丰旻双手搭在膝盖上，脸色看不出喜怒，语气与淡淡的，似乎只是平常交谈。

宋渊得令，并几位大力太监将兰菊和宝悦同时拖了下去。

大殿上只剩下她们二人哭喊的求饶声，其他人皆默默将头别过去，俱是一副不想掺和其中的模样。

宋渊刚出门便再次折返回来，福身道，“皇上，恪王在殿外求见”。

戚荣语表情终于松动，她抬眼正好对上百里丰旻的视线，微微启唇，“皇上，临儿还，别妾没做过这些事，就算做过也与临儿无关”。

“朕一直为临儿和妙儿能有一个你这样的母亲而欣慰”，皇帝语意不明的撂下这么一句话，而后对宋渊道，“让他回去好好在景严宫待着温习功课，就朕有空便去看他”。

荣宛思眼中难掩嫉妒的神色，本来以为她拼死拼活生下一名皇子，皇帝会对百里临之和百里妙芝的注意力分散一点，没想到皇帝依旧如此宠爱戚荣语的两个孩子。

“皇上，子肖母，以蕙姐姐现在的状态，难保不会影响到恪王日后在前朝的处事作风”，这么多年过去，荣宛思还是头一次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讳的贬低戚荣语。

戚荣语冷冷一笑，扯唇道，“恪王是皇上亲手教出来的，元修容口中之意莫非是怀疑皇上？”。

朝敢妄议皇帝的人早就死在荒野了，荣宛思恨得咬牙愤懑道，“蕙姐姐伶牙俐齿妹妹自是比不过，待兰菊和宝悦的口供奉上，希望姐姐还能像现在这样泰然”。

掌刑司效率极高，一炷香的功夫兰菊便挺不住招了，那洋洋洒洒十来页字证看的韩贵妃头疼，这里面几乎将戚荣语形容的罄竹难书，活活将她表述的像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大意就是戚荣语憎恨荣宛思抢了自己的丈夫，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害怕威胁到自己和其儿女在宫中的地位，所以出此下策让兰菊和木槿殿的人接头，借他人之手铲除异己。

“皇上，您看这……”，韩贵妃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求助于皇帝。

百里丰旻指腹来回摩挲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子碴，思量片刻后，他才道，“蕙妃毕竟是恪王和仪章公主生母，况且最终没酿成大祸，便让她禁足于景严宫三个月，无诏不许外出。她手中宫务送去长寿宫，让商昭媛打理着便可”。

戚荣语自始至终都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或许从一开始她便知晓自己今怕是逃不过这一劫，毕竟今的事她连对手是谁都无从知晓，又何谈绝地逢生。

直到皇帝出另一道旨意，“恪王还有一年便进学了，这些琐事恐会影响他的心境，便让恪王暂时迁出景严宫在咸安宫安置一段时间吧”，他顿了顿，再次道，“另外，妙儿也还，总不好让她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先交给韩贵妃照看着”。

戚荣语按下心中涩然，她深知现在跟皇帝求情或较真对自己并无半点好处，尽管憋屈，也只能记在心中，她僵硬着脖颈，弯腰磕头，“妾遵旨！”。

荣宛思总算满意了，禁足景严宫、架空宫权、孩子送离身边，这无疑是将她打入了冷宫，以后再有自己在旁边跟皇帝时不时的吹吹枕边风，这下看戚荣语怎么翻身！

韩贵妃见皇帝似乎还有所保留，终是翕了翕唇，将求情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