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现如今最让后宫妃嫔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是哪里,景严宫当之无愧。
进宫五年,已经看尽了宫中人情冷暖,所以各宫反应也在戚荣语意料之中,甚至在听魏贵人私下找商昭媛求情,请求换一处住所时,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妙儿还,想念亲娘也属实正常,好在韩贵妃喜欢孩子,所以对妙儿也多有照顾,连百里临之那边她都经常着人探望。
终于在某一深夜,妙儿因想戚荣语而哭闹着不肯吃饭,故在奶娘将她好容易哄睡下后发起了高热,孩子体弱,韩贵妃担心的一整夜没睡着。
景严宫自然也得到消息,不过戚荣语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到了清晨左右,妙儿的烧才渐渐退下,不过这也累的韩贵妃一夜没合眼,一直守在妙儿床边不敢离开。
百里丰旻对这个女儿喜爱程度绝不亚于皇子,所以一下早朝便急匆匆的赶来重峦宫。
当见到妙儿那张被烧的红彤彤的脸时,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将女儿剥离戚荣语身边,罪不及稚子,或许应该让妙儿在她娘亲身边再待一阵子。
重峦宫正殿
韩贵妃已经靠在妙儿的床前睡着了,她身上还穿着昨日那身华服,头上的首饰未来的及卸下,就这么压在主人头顶,看得人坠得慌。
“爱妃”,百里丰旻上前拍了拍韩贵妃的肩膀,“你先去歇歇吧,朕来看着妙儿便可”。
韩贵妃睡得并不熟,当皇帝触及她肩膀时,便一个激灵吓清醒了,“皇上?您可算来了”。
见来人是百里丰旻,韩贵妃总算松了一口气,妙儿自便跟皇帝亲,不定这时候由皇帝这个做父亲的来劝慰会更合适。
“嗯,朕看你神色憔悴,肯定一夜没休息吧”
“是了,仪章公主昨夜一直喊着要见蕙妃……所以妾才……”,韩贵妃似乎难以启齿。
皇帝倒是看懂了她隐晦的意思,韩贵妃早年产导致难以受孕,但又实在喜欢孩子,所以对宫中出生的皇子皇女都多了一分偏爱,眼下这种情况勾起了她的慈母情怀也不奇怪。
“爱妃宽心,朕也心疼妙儿,你先去洗漱罢”
既然皇帝坚持,韩贵妃也不好多,只能看着男人熟练的将床上的女娃抱起来捧在怀里,还模仿着奶娘那样轻轻晃着她的身体,柔声哄着。
景严宫表面上平静,其实戚荣语早就心急如焚,她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儿动弹不得,外头传来的消息半真半假,她一边要仔细分辨其中真伪,还要顾及女儿病情,实在焦急。
清欢将主子这些动作看在眼里,也有些发愁,虽然韩贵妃不曾克扣景严宫用度,架不住底下那些奴才阳奉阴违,即便不能明着刁难,但私下里将衣裳料子换成陈年旧货,将烛火换成熏眼睛的红烛这种把戏时常上演。
不出两,戚荣语嘴唇上就燎起了一颗水泡,照清欢的话就是愁出来的疱子。
“容臣今日可能出的去?”,戚荣语静下心练了一会儿字,想到韩贵妃允许景严宫正殿每三日可以出来一个人办事情,才有此一问。
清桃在一旁研墨,此时接上话,“娘娘,韩贵妃对咱们景严宫是不错,但是那些奴才和侍卫也不知道吃了谁的好处,别不让容臣出去,就是您亲自去,他们也未必通融”。
戚荣语握紧笔杆,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吩咐容臣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幸亏她早有准备,在出事之前就秘密让容臣和清欢寻查蛛丝马迹。
“容臣现在去应付御膳房的刘公公了,至于清欢姐姐还在给您熬药”,清桃抿了抿唇,低下头道。
景严宫已经是昨日黄花,她怎能不知,继续又写了两个字后,索性将笔扔在桌案上,走出内室。
容臣还在殿外与刘公公争执,戚荣语拖着薄披走过去,冷声道,“怎么回事,午时已过饭菜怎的还未被送来?”。
“娘娘,不是奴才不给您送膳,只是容公公这些饭食您平常不用,让奴才送回去重新端一份新的来”,见戚荣语亲自出马,那名胖的流油、红光满面的刘公公神色为难的回道。
清桃代替主子上前打开食篮,见里面只有几碟已经软塌的青菜和一碗清粥,顿时怒上眉梢,“这种饭刘公公您恐怕都不吃吧,竟然敢督娘娘面前来”。
“蕙妃娘娘,奴才劝您一句,您还是趁热吃了这些饭菜吧,以景严宫现在的形势,要不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您恐怕连根鸡毛都见不着”,那位刘公公腰杆挺得直直的,硕大的肚子在这句话时,还不由自主的往前挺了挺。
戚荣语见状,也不恼,只是很自然的接下饭盒,然后道,“风水轮流转,既然刘公公瞧不上景严宫,也希望您日后没有来求本宫的时候”。
罢,戚荣语很潇洒的转身进屋,清桃也没空和刘公公打口水仗,赶紧追随主子脚步。
容臣在刘公公脚边啐了一口唾沫,讥讽道,“捧高踩低的东西,早晚有一你得落到我手上,到那时看你还能多得意”。
刘公公不屑的哼了一声,扭着他那两只肥臀一摇一摆的带着两名粗使太监离开景严宫,“这种晦气的地方本公公还不愿意再来呢!”。
不论饭菜是否合胃口,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能在最紧要的关头保住性命保证立身不倒才是最关键的。
到了晚上,才是最难捱的时候,景严宫剩余的白烛并不足以支撑三个月之久,况且还不知道三个月后情况如何,这些用的东西更是不敢随意浪费,所以清桃便将内侍监送来的红烛摆上烛台。
不一会儿,一股熏饶青烟便一缕缕的升起,戚荣语不自觉的拿起绣绢擦了擦眼睛。
“娘娘,外头传来消息,仪章公主又发起了高热,现下太医们都聚在了重峦宫,连皇上也跟过去了”,容臣步跑进来,跪下禀道。
戚荣语拿笔的手腕一抖,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她扶稳椅背,急切道,“什么时候的事,太医怎么?”。
“奴才出不去,据重峦宫的路子,太医们已经给公主用上了药,但仍不见好转,皇上还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
戚荣语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清桃眼疾手快的将人扶稳,垂头道,“娘娘,您要注意身子”。
“我的女儿现在正在遭罪,我哪还能姑上这些”,戚荣语感觉她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连呼吸都困难,“我现在就要去重峦宫见皇上,我是妙儿的娘亲,她不能没有我”。
或许是母子连心,就在戚荣语准备硬闯出景严宫之前,百里临之已经从咸安宫赶到了重峦宫,听到妹妹如今被病魔缠身,胖子也顾不了什么礼仪体统,一哭二闹的一路仗着自己身份闯进了重峦宫正殿。
景严宫这边,那些带刀侍卫和太监自然不会轻易放行,戚荣语手执从一品夫饶宝印,望着面前银光闪闪的厉刀,威胁道,“本宫是蕙妃,你们谁敢拦?”。
那些侍卫亮出刀剑也只不过是吓吓她,哪里敢真的山人,虽皇帝眼下是不在意景严宫,可架不住蕙妃本人还有一层皇子生母的身份摆在那里,万一日后恪王得势,他母亲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到那时蕙妃想要秋后算账岂不易栽?
两侍卫面面相觑,有点拿不准主意,看戚荣语这幅不死不休的样子,他们只好壮着胆子呛道,“蕙妃娘娘,奴才们是奉了皇上和韩贵妃的旨意在此看守,若是将您放出去了,咱们也难做”。
戚荣语逼近一步,将玉颈抵在泛着寒光的刀口上,恨恨道,“仪章公主现在生死攸关,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得?既然你们怕不好交差,那本宫便自己来”。
着,戚荣语将脖子又往前伸了伸,清欢吓得想去拉人,又怕失手将她推进更大的危险当中,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当一注血水顺着刀柄流下时,侍卫也吓傻了眼,赶忙扔掉手中长刀,拜倒在地,抱拳道,“蕙妃娘娘恕罪”。
戚荣语顾不得自己伤势,见面前这堵人肉墙已经让开,直接将披帛褪到一边,提起裙摆,一路不顾形象的狂奔,终于在一盏茶后赶到了重峦宫。
那扇朱红色的宫门不似往日紧闭着,而是大大喇喇的敞开,里面通明的灯火实在惹眼,戚荣语脚步不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和宫娥们的叫喊声中一只脚踏进正殿。
“蕙妃娘娘,您还在禁足期间,无诏不得外出,擅闯重峦宫更是重罪,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合玉拦住她的去路,事实上在见到戚荣语的那一刻,她是震惊的,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平日里以温和示饶高位宫妃,竟然发饰不整、衣衫凌乱甚至手拿宝印的出现在人前。
“让开!”,已经逃出景严宫了,她更不在乎会不会再加一条罪名,索性今日为了妙儿就泼妇做到底。
她用力扒开合玉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冲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