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皇帝果然如戚荣语预料的那样来到了景严宫,在走到池塘处时,百里丰旻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宋渊在皇帝提步转身时,探到池塘跟前望了一眼,而后向后招了招手,眸光幽深的对身边的成子道,“你带几个人,将这处池子填上”。
“啊?师傅,您这样擅自做主,皇上和蕙妃娘娘不会怪罪下来吧?”,成子一脸苦大仇深,他到底跟在宋渊身边时间不长,对这些事拿捏不好分寸,因此时常需要宋渊提点着。
“你要是不填上,蕙妃娘娘看着生气,皇上才会怪罪下来”,宋渊瞪了一眼成子,心想这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戚荣语仍旧半躺在贵妃榻上,就连皇帝进了屋,她都还是保持的这个姿势。
“爱妃怎么了,可是孩子又闹你了?”,见戚荣语唇色惨白,似是浑身没有力气的样子,百里丰旻不由担心的问道,顺便喊宋渊去太医院请赵千方。
“妾没事,您不用如此兴师动众”,戚荣语手轻轻的搭在皇帝宽大的手掌上,语气有点虚弱。
“娘娘,您还没事,今早差点就摔进池塘了”
清桃拿捏好时间,在帝妃二人谈话时插了一嘴。
“爱妃莫忧心,宋渊已经去办了”,着,百里丰旻眼神飘到站在门侧候着的宋渊身上,后者轻轻点头,示意皇帝已经办妥。
“可那是贵妃娘娘命人修建供妾解闷的,您这样做,让妾惶恐”
“朕和康太妃只是让贵妃代掌凤印,她做的决定前朝还干涉不到,况且只是一口池子这么点微事,想来后宫也不会因此多有议论的”,百里丰旻拍了拍戚荣语的手,温声道。
“妙儿这会儿还未睡下,皇上要看看她吗?”,戚荣语见气氛罕见的有点沉闷,便想起来妙儿这个皮猴儿。
“也好,朕好久没陪陪妙儿了”
妙儿那边,还不等宫人抱她,自己就瞪着两条短腿儿过来了,她身上穿了一件粉嫩嫩的裙子,蓬松的裙摆走起路来还一上一下的开合,百里丰旻见了,直接将女儿从腋下穿起抱到身上。
“父皇,您可算来看娘亲了,娘亲和妙儿都想您了”,完,还不忘在她皇帝老爹脸上啵了一下。
戚荣语脸颊爬满霞粉红晕,这丫头溜须拍马的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净些让人羞赧的话。
“噢?是吗,你娘亲也想父皇了?”,百里丰旻似乎是故意的,他将妙儿往上掂拎,靠近戚荣语发问。
“嗯,娘亲想您想的吃不香睡不好,日日在宫门口盼着您来”,妙儿人鬼大,谎话的炉火纯青,看她这掷地有声的样子,戚荣语自己也差点就信了。
可惜她只是因为腹中孩儿挑嘴儿,导致以前喜欢吃的食物现在都难以下咽,夜晚睡觉时还总是腿抽筋,至于在门口化作望夫石更是无稽之谈,那不过是她喜欢搬个贵妃榻偶尔吹吹风罢了。
其他人信与不信戚荣语不得而知,但显然皇帝是信了,在百里丰旻眼中,两岁半大真善良的女娃肯定不会骗自己亲爹。
“朕这些日子确实冷落你们母女了,以后朕就多来看看你,好吗?”,百里丰旻眼睛是盯着妙儿那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的,话确实对戚荣语的。
“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要是其他姐妹吃醋,您又该心疼了”,这话只是开个玩笑,其他人心情好坏跟她有什么关系。
妙儿本来就有点困,现下又见两人气氛和美,眼皮渐渐撑不住开始打架。
百里丰旻又抱了一会儿,感觉到肩上的分量加重,才发现原来妙儿已经睡着了。
“你瞧,这丫头没心没肺的,竟然就这么睡了”,百里丰旻声音轻轻的,生怕吵到妙儿。
“还不是您惯的”,待奶娘抱妙儿去厢房后,戚荣语才放开声音话,“您忘了前几,妙儿去荷花塘想看抓鱼,结果将一池子荷花都被糟蹋了,妾是要管她的,您拦着不让,还又不是妙儿亲自糟践的不算数”。
“妙儿还嘛”,百里丰旻在戚荣语身边侧着坐下,大手在她肚子上轻轻抚着,脸上表情乐呵呵的。
“现在是,往后等她长大了,还不得将景严宫房顶拆下来,您还笑呢,到时想管都管不住”
百里丰旻看她言语间夹杂着一丝嗔怨,才微微敛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一些孩子的玩闹,何至于拘束着她。平常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合着到爱妃这儿还反过来了”。
“妾只是不想养成她骄纵跋扈的性子罢了,不然往后找驸马都要愁白了头”,戚荣语担心的不是没道理,瞧瞧嘉慎公主,现年十一岁,才好不容易被提回食碌。按照皇帝一向养女儿的标准,戚荣语估摸着妙儿就是下一个明英。
“到驸马,朕倒是有一个好人选,只是不知明英能否和他合得来”,百里丰旻在儿女的事情上算得上百年难遇的好父亲了,先不平日里有多纵容这些孩子,单大户人家结亲一向只讲究门当户对,哪有考虑孩子们自己的心愿的呢,他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了。
“噢?是哪户人家?”,被皇帝这么一,勾得她好奇心发作,脑中无限遐想到底是哪户人家能降得住玄宗皇帝的掌上明珠。
“通政使邵宁才长子邵宝觐,现年十四,年纪和明英相仿,性格又温雅,正好和明英能互补一下,不定对她自己有好处”
皇帝完,戚荣语将邵宝觐这个名字在口中声嘀咕两遍,这才猛然想起明英以前有个侍读,貌似就是邵通政使的长女卲宝芩,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被捋顺了,也就是皇帝想将明英许配给卲宝苣兄长呗。
“前朝的事妾也不懂,既然皇上觉得邵家不错,那不妨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探探路?”,戚荣语本身就出自世家,也不好对同是世家的邵家评头论足,只能圆滑的将皮球重新踢到皇帝怀里。
“先不这事了,索性还不着急”,百里丰旻重新将话题引回戚荣语身上,“你的身子赵太医怎么?”。
在戚荣语经历了三次有孕之后,皇帝总结出她每逢有孕必不太平的理论,要么奸人陷害要么孩子闹腾,总之心点总归没错。
“赵太医的医术您还不信吗,他每日只管跟妾孩子一切都好,只要别磕碰着,保准能挺到生产”
皇帝了然的点零头,忽然问起一件让人不好回答的事,“爱妃认为,韩贵妃可堪大任?”。
戚荣语顿时心头停跳了一下,她能在私下跟清欢她们臆想,也不敢在皇帝面前乱,“这样的事,叫妾怎么”。
“你只管将平日里看到的,感受到的,告诉朕”,百里丰旻已经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后位却仍然悬虚,每到上朝时,那些文官谏官总会插上两句请封中宫的话,实在让人头疼。
“贵妃娘娘驭下松弛有度,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妾很佩服她”,戚荣语着,还举起今早请安讨论给皇子公主寻侍读的例子,“比如今日贵妃娘娘将秀贵嫔的外甥举荐给闫聿妃,想让姜家公子做越王的侍读,可见娘娘是掏心掏肺的对后宫姐妹以及皇子公主们好”。
皇帝一噎,记忆中似乎记得韩贵妃也有一个外甥,比百里临之大一岁,品行倒是比秀贵嫔外甥好多了,至少不会像姜公子那样年纪便威名远扬,让一条街的邻居都不敢路过姜府门口。
“唔……这件事先别着急,等朕将他们召进宫仔细选一选,不能随便混进来个人就做皇子的侍读”,如此看来,韩贵妃大概和闫聿妃有什么过节,不然也不至于专挑这等人才塞给百里傅之。
窗外知了声已经渐停,夏末夜风乍起,一时间吹得窗户嘎嘎作响,百里临之知道时候不早了,戚荣语是双身子更需要好好休息,于是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爱妃早些歇息,朕跟贵妃打过招呼,已经免去了你每日请安,就别折腾自己了”
百里丰旻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戚荣语耳边,她承认这一刻确实有点被皇帝乱了心神,心里的兔子飞奔而过。
“多谢皇上”
“爱妃于朕,无需言谢”
初入宫中时,她也曾幻想过如果当初是跟一个寻常男子结亲,这样的情景也许会经常实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子少女才有的幻想早就宫中明谋暗斗打击的灰飞烟灭,现在剩下的只有一时的感动,却无心动。
皇帝一走,她又恢复了懒散的状态,想到今日皇帝问起有关中宫的事,她勾唇一笑,想要扮猪吃老虎,还得看看老虎上不上钩,要是遇见一只母老虎,可是会连骨头都不剩。
“清欢,我有点饿了,你吩咐厨房热碗甜汤送来吧”,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戚荣语还是更愿意吹着风,用着甜汤逍遥自在。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贵妃娘娘啊,您到底算计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