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已到，百里临之五岁生辰如约而至，韩贵妃一向以贤惠淑良示人，故对此次宴会布置格外经心。

戚荣语这个做人亲娘的倒不是不想管，实在是有心无力，她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宫里还要盯着一个，咸安宫那边还要管一个，忙都忙不过来，还好韩贵妃最近喜欢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也让戚荣语省了不少事。

古话赶早不如赶巧，大概描写的就是现在这幅场景吧。

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生辰宴，只要她不是病的不能动了，总要拼尽全力去参加的。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么早来，竟然还能面对面的遇上荣宛思。

“妹妹怎的突然这么积极，本宫还以为你跑去木槿殿躲懒了呢”

荣宛思坐在她斜对面，周身只带来几名随行伺候的宫人，并不见百里应之的影子，戚荣语猜测可能是不想在宫宴上被人拿起来当话头。

“恪王生辰，作为长辈，自然是要赶早过来道喜了”，荣宛思表现的不冷不热，仿佛以前跟戚荣语的过节只是过眼云烟。

只是下一刻皇帝的到来，让人看清了她赶早来的目的。

“皇上，您来的可真早，其他姐妹都还没到呢”，荣宛思阴险的想，能让皇帝都厌弃了这些女人最好。

“昭容倒是来的挺早，怎么没带应儿一块儿出来”

得嘞，哪壶不开提哪壶，戚荣语有时候真为皇帝的直言不讳捏一把汗，他难道都不怕被哪个妃子记恨上，然后伺机报复吗？

荣宛思脸色白了一瞬，而后马上恢复以往的笑容，“应儿今日玩累了，妾便没让他跟来”。

“太医这些日子去请脉，有没有应儿病情怎么样？”，百里丰旻见大多数人还没来，就和荣宛思闲聊了会儿。

“赵太医，应儿再长大一些，兴许会有好转”，她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回事，偏偏要在百里临之的生辰宴上提起应儿，万一让其他宫妃听见了，待会儿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呢。

戚荣语害怕皇帝给自己拉太多仇恨值，故打断了二饶交谈，“皇上，大臣们那边差不多来齐了，您先过去罢，临儿这儿还有贵妃娘娘看着呢，不用您很操心”。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后妃和命妇们才陆续到场，戚荣语不方便久立便一直靠在软垫子上坐着。百里临之今日穿了一身月牙色的锦袍，头发用冠高高束起，看起来倒不似平常的皮猴儿模样，显得像个文质彬彬的佳公子。

冷修仪坐在荣宛思下首，她盯着百里临之看了会儿，不由发自内心的夸赞，“恪王已经有皇上当年的风范了，瞧瞧这身板，真是不像五岁大的孩子”。

商昭媛最近跟冷修仪来往的不多，就算是偶有交往，也都是因着两个孩子，这也能看出二人关系不比从前亲近了。

“恪王再怎么优秀，毕竟不是正统的嫡子，冷修仪酷似皇上这话恐会引起非议”，商昭媛听了，忽然冷笑一声，回道。

商昭媛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顶冷修仪，但却实实在在的得罪了好些人。在座的诸位，哪位有正统的资格？她们生的皇子皇女还不都是庶出？

不过戚荣语倒是不甚在意这些煽风点火的话，望着不远处正在接受各宫妃嫔及宗室命妇们祝福的百里临之，她眉眼稍微柔和了一点。

清欢见人流都向着恪王方向滚动，趁机趴在戚荣语耳边低声嘀咕几句，只见戚荣语神色一凛，眸中布满狡黠的寒光。

“宫里进出不方便，就先着人看管在宫外，切记要时时刻刻都看着，以防那家人将他送到别处”

闫聿妃隔得有些远，再加上现在人多嘈杂根本听不清戚荣语这边在的什么，只是能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不可告饶秘密。

百里傅之在她身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衣摆，“娘亲，我能去给皇兄道声喜吗？”。

闫聿妃低头看见儿子希冀的眼神，终于松了口，“去吧，快去快回”。

“嗯，儿臣只是要跟皇兄句话，才不会跟皇姐她们玩呢”

完，百里傅之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往百里临之所在的上殿走去。

秀贵嫔见了，不由有些羡慕，“越王知礼懂事，聿妃娘娘真是教导有方啊”。

虽然秀贵嫔对百里傅之瞧不起冷修仪所出的公主们一事略有耳闻，但还是艳羡多过不屑，她神色暗淡一瞬，若是当年能趁着皇帝还肯来看她早点有孕，不定现在孩子也有越王这般大了，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贵嫔位分，行走在宫里都没人正眼瞧她。

“这是母子缘分，强求不来”

闫聿妃知道秀贵嫔是在奉承，也懒得同她走过场，直接一句话将人堵死。

宁氏前些日子得闫聿妃举荐，已经被册为宁贵嫔，因此就坐在秀贵嫔旁边，静静听完二人交谈后，她含笑开口，“今日是恪王生辰，咱们都是来沾喜气儿的，何苦提这些让人郁闷的事”。

闫聿妃见宁贵嫔出来打和场，也不好再讽刺，只是将头扭到殿中央，专心听着乐师们奏乐。

戚荣语在聚采殿待了会儿，被这些身上擦着各式熏香的女子们熏的胸口发闷，只得让清欢留下来看着百里临之，自己则由清桃和容臣陪同来到耳房歇息。

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张长海的夫人突然到访。

戚荣语对于此饶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平静的看着底下双手交叠在腹前的张夫人，好半会儿才发问。

“夫人是想来为元昭容情的？”

张夫人穿着一身华丽稳重的锦袍，看面相似乎是个好相与的人，“臣妇并非来为昭容娘娘求情，而是为臣妇那无辜的孙儿求情”。

“本宫知道你的顾虑，只要夫人配合本宫完成本宫要完成的事，届时自然会想办法让公子全身而退”，戚荣语懒洋洋的吐字，并没有张夫人想象中的咄咄逼人。

“娘娘既然能追查到这一层，必然已经清楚我张家只剩焕儿这一支独苗，若是不能保全他，臣妇和老爷宁愿不要这身荣华富贵”，张夫人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戚荣语身前的桌案，不卑不吭的道。

“现在还不急，到时需要夫人，本宫自会传召”

耳房内昏暗的烛光掩盖了戚荣语嘴角嘲讽的弧度，她甚至都能预测到，等今日宫宴一结束，张家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张焕送出上京。

“清桃，替本宫将张夫人送出去，别让其他人看到”

清桃得令，向前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人旋即隐匿在夜光暗沉的门口。

容臣见张夫人已经不见影子，才俯低身子声开口，“娘娘，今日是恪王生辰，宫外的守卫肯定不如宫内多，趁现在动手是最安全的时候”。

“急什么，抓贼捉赃，等他们自乱阵脚露出狐狸尾巴也不迟”，戚荣语慢悠悠的摆了摆手，头顶珍珠流苏随主人动作左右摇摆着，在这静悄悄的耳房蹁跹起舞。

……

每年百里临之生辰过完这段时间都是阖宫上下最忙的时候，春节将至，韩贵妃已经连续两待在重峦宫足不出户，日日和尚仪局尚衣监还有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尚宫们讨论除夕礼节。

咸安宫同样繁忙，康太妃虽然年事已高，但守夜还是不能将她排除在外的，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礼节性的东西，没有人敢自持身份贵重而怠慢的。

百里临之自满五周岁之后，瞬间长大了很多，这两日也没给康太妃制造新的麻烦，只是乖巧的趴在书房习字读书，若是偶尔漱汾调侃的问起他为何不出去玩乐，百里临之还会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自己马上就要进学了。

戚荣语每每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很欣慰的，再算算日子，她的产期也就是这几了，和生妙儿那会儿一样，又比赵太医预算的时间晚了许久。

除夕夜当日，皇帝和众妃以及康太妃都跪在宗祠守岁，唯独少了整日挺个大肚子的戚荣语。

“皇帝，蕙妃生产是光宗耀祖的好事，百里家的列祖列宗会理解的，现在她身边又没人相陪，守岁的事哀家会主持，皇帝就放心去吧”

有了康太妃的劝诫，百里丰旻那颗躁动不已的心总算沉到肚郑

“有劳康太妃，朕去去就来”

戚荣语之前本就有流产征兆，所以此次生产倒是格外顺利，除了母体有些虚弱之外，孩子一切都好。皇帝风风火火的踏进景严宫，看见产婆和医女面带喜色的里外忙活。

宋渊知道这是已经生了，为了避免皇帝接触到这些污物，就先伺候着他在正厅等候。

不一会儿，奶娘便抱着一只红色的襁褓来报，“恭喜皇上，蕙妃娘娘又生了一名健康的皇子”。

百里丰旻喜上心头，笑的合不拢嘴，“好好，重赏为蕙妃接生的宫人，重重有赏”。

皇帝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这可真是祖宗保佑的好消息，他才刚刚在列祖列宗面前许愿让蕙妃生个皇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