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九年七月十五，宋渊从鼎安殿下发名单，除一干皇子公主外，由闫聿妃、戚荣语、冷淑容、湘淑仪、林修容、江嫔和孙贵人以及魏才人两位魏姓妃嫔，魏才人是后来进宫的那位伴驾，随皇帝到避暑行宫。

此次带的基本上都是生育子嗣位高权重，或者近来得宠的八位后妃。至于韩贵妃和商昭媛则被留在宫中掌管宫务，皇帝本意是还要带上康太妃一起，却被康太妃以不愿舟车劳顿给拒绝了。

旨意来的太快，命她们在一日内收拾好行装，第二日一早便出发。

戚荣语将百里临之唤来询问他的意思，这孩子进来课业繁重，她看着儿子三更半夜都还亮着灯读书，不忍心他这么劳累，寻思远离百里丰旻也许能好些。

“你是怎么想的？”，戚荣语平和的坐在百里临之对面，从清欢手中端了碗莲子羹递到儿子面前。

“父皇过段时间要考察儿臣的功课，儿臣想趁着这个时机多读写书，并不想去避暑行宫享乐”，百里临之一脸认真，着，他捧起眼前的甜粥，“儿臣有些饿了，娘亲这儿的莲子羹最好喝了”。

“你这孩子，惯会用这招来糊弄我”，戚荣语捏起手绢，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点点汗珠，“慢点喝，心烫”。

避暑行宫相当于另一个皇宫，不过里面的装饰和布景倒是较皇宫格外精美，从前住的宫殿已经被去年的大水冲松垮了，皇帝在年前命人加急修建了一番，倒是还能和原来无异。

戚荣语端详着熟悉的淳川阁，用手感受着一砖一瓦的温度。

“物是人非，当年我第一次来这儿时只有十七岁，转眼间七年过去了，我已不再青春少艾，它却更加光鲜亮丽了”

“娘娘最近感慨良多，难不成是恪王没给您添麻烦的缘故？”，清桃打趣她，这几戚荣语确实有点反常，以前几乎从不伤感的人，现在竟也学着荣宛思的架势悲春伤秋起来。

“你瞧瞧你这张厉害的嘴儿，真是比进宫前一点没差”，提起进宫，戚荣语想起尚仪局跟她起的一件事。

“清欢和琼溪今年也25了，你们自在我身边伺候，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等回宫后我会做主为你们寻个可靠的夫家，让你们离宫归家”

清欢和琼溪皆是一副惊愕的样子，“娘娘是觉得奴婢们伺候的不周到吗？还是嫌弃咱们碍手碍脚，怎的这么突然”。

琼溪已经带上零哭腔，“娘娘，奴婢是被爹娘卖到戚府的，现在连家都没有了，您让奴婢去哪儿啊”。

清桃也想劝劝，但转念一想万一清欢她们早就有此想法，自己却拦着不让，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娘娘，奴婢们早就商量好了，只要娘娘不赶咱们走，咱们就一辈子都在娘娘身边伺候”，戚荣语还是头一次见稳重的清欢抽抽噎噎的话。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话音刚落，容臣前来禀报，“娘娘，聿妃娘娘在百鸟林有请”。

戚荣语素来跟闫聿妃无甚交集，唯一能从他人口中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还是百里临之提起百里傅之的时候，顺带两句闫聿妃的近况。这么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忽然被邀请到对方席上坐上一坐，还怪别扭的。

可闫聿妃毕竟是从一品，在位分上和戚荣语不分上下，她的面子不能不给。

“行吧，为我更衣”

既然是去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宫妃的席上，自然要穿的体面一些。她挑了一件蝴蝶纹样的纱质留仙裙，又配上了皇帝刚赏下的点翠头饰，外加拇指大的珍珠耳环，从远处看去可不就是妥妥的宠妃打扮。

戚荣语到的时候，湘淑仪恰好也在。

都三个女人一台戏，戚荣语与闫聿妃平级比肩坐在一起，而湘淑仪则稍离两人远一些。三个人都各怀心思，远处四五只彩色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闫聿妃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

“邢王最近功课做得不错，皇上早上还夸过他大字写的已经很熟练了”

“阔儿那就是写着玩儿的，也值得娘娘拿出来”

戚荣语听着两饶对话，总算是知道闫聿妃请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如今后宫统共就五位皇子，抛去四皇子百里应之是个痴儿，五皇子百里衡之刚会走路之外，只剩三位皇子能往东宫发展发展。

而眼下来看，邢王虽年幼，却是个十足的读书料子，年仅三岁就能熟读诗经，大字也是写的横平竖直，甩了百里临之那会儿不知几条街。

“淑仪千万不要妄自菲薄，邢王的赋咱们都看在眼里，傅儿这个当哥哥的改还要去向邢王取取经呢”，闫聿妃眼神在戚荣语和湘淑仪之间飘来飘去，颇有点要挑起二人妒心的意味。

只是着着，在不知不觉中她自己的带上零酸味。

“阔儿还，担不起娘娘如此夸赞，比起他的两位哥哥自然鞭长莫及”，要是闫聿妃到这个份上，湘淑仪还听不出对方是在针对自己，那她进宫这七年算是白活了。

闫聿妃本意是想勾起戚荣语的嫉妒，引得她出手对付湘淑仪和邢王，但却没料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

“妹妹来这么长时间，聿妃姐姐光顾着稀罕邢王去了，莫不是越王殿下最近又顽皮了？”，戚荣语与闫聿妃之间只有一臂之遥，清楚看见她眼角愈发深刻的细纹，思忖着她这是被闫家的事愁的不轻，再加上前几个月越王还和临儿起了冲突，致使皇帝对这个儿子有零成见，闫聿妃这个做母亲的还不是愁白了头。

“越王不敢顽皮了，上回和他哥哥动粗被本宫好生教训了一番，现在老老实实的待在书房温习功课呢”，闫聿妃绵里带针的话，让湘淑仪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

戚荣语也奇怪闫聿妃今日的做法，先是越王比不上三岁的弟弟，又突然提起和临儿打架的事，看起来不像要挑拨离间，倒像是一个深宫怨妇在朝她们哭诉不公。

“聿妃姐姐今日叫咱们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吧”，戚荣语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理好衣衫，“哎…可惜了今儿这么好的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聿妃姐姐还是别担心那么多了”。

湘淑仪同样不想和闫聿妃多纠缠，故在戚荣语完后，起身盈盈一礼，“聿妃娘娘，阔儿还在殿中等着妾，若无大事，妾便先行回去了”。

“急什么，皇上不是这两日要考几位皇子的功课吗，本宫已经派人去绘椿阁请邢王了，傅儿一会儿也该到了，至于恪王……他人尚还在宫中，便等回宫再”，闫聿妃叫住湘淑仪，慢条斯理的道。

这回轮到戚荣语乐了，闫聿妃该不会想让自己儿子成为太子想魔怔了吧，竟然在光化日之下就这么将湘淑仪的儿子请过来。

“聿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湘淑仪一头雾水，百里阔之现在表面上是进学了，但是学的功课还有太傅布置下来的课业和他两位兄长的完全不同，毕竟一个三岁的孩子再聪明也不能对他的要求和大孩子一样。

“皇上了今日会来百鸟林，本宫这也是给邢王创造条件，据你们母子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皇上了”，闫聿妃语气中的得意让湘淑仪恨不得撕了她虚伪的面孔。

她深呼一口气，尽力按捺住迸发的怒意，“既然皇上要来，妾自然不敢随便缺席”。

着，湘淑仪慢慢坐回座位。不一会儿，百里傅之和百里阔之果然在宫饶陪同下来到了百鸟林的凉亭中，而玄宗皇帝则踩着几饶后脚跟，随后也逛到了这里。

“三位爱妃是相约一起逛园子吗？”，百里丰旻见到几人一同出现还有点新奇，后宫女人是非多，很少能看见三四位后妃和平相处。

“这么皇上也是和咱们约好的咯”，戚荣语娇笑着回道，“百鸟林景观奇特，妾和两位姐妹都很欣赏，这才一块儿坐了坐”。

“皇上逛累了吧，不若坐下歇歇”，不等皇帝搭话，闫聿妃赶紧抢了话头，对百里丰旻道。

她要是不，百里丰旻还没注意凉亭后面还有两个萝卜头干巴巴杵着，“傅儿和阔儿也来了，功课做得怎么样？”。

湘淑仪不怎么在乎儿子会不会被皇帝看重，世人都是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她倒觉得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一分能力做一分事，只要儿子平安健康快乐的活着比什么功成名就都重要，因而皇帝问起话来，回的也是相当随意。

“阔儿这几又练了好几个大字，您送他的诗经，他已经能熟读了”

百里丰旻将要满意地点头，却闻闫聿妃抢答，“诗经已经是傅儿去年就能领悟的书了，这几妾正看着他温习中庸呢”。

皇帝笑意减淡，抚摸百里阔之头顶的大手也慢慢收了回去。

“知道读书是好事，可傅儿能看得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