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严宫一早得到了皇帝今晚翻了自家主子的消息,提前备好了长明灯和引路的宫人在宫门口等候。戚荣语穿着一层轻薄的细纱站在石潭前,望着在溪水中游动的鱼儿,她试探性的迈出一只玉足伸到清凉的水中轻轻凫水。
百里丰旻进入正殿发现不见戚荣语的身影,问了宫人才知道她在这儿。
戚荣语入宫多年,又颇得他心意,因此对她也多有纵容之意,哪怕是像今这样没有亲自接驾,百里丰旻也不会多什么。
“爱妃童心未泯,竟像妙儿那般喜欢玩水”
戚荣语闻言转头,看着皇帝一脸温和笑意地朝着自己走来,她带着一点溪水,踏上了岸边的石阶,“早就听容臣皇上会来,等到都快黑了,妾还以为您被其他妹妹拦去了呢”。
这话的三分娇俏,七分自然,百里丰旻对戚荣语这样在意又不失大气的态度很是受用,他上前牵起对方的手,手腕用力将人拉到了怀里。
“夜晚湿气重,爱妃还是跟朕回内室罢”
当晚,百里丰旻顺理成章的宿在了景严宫,至于那段石潭边的露水情缘则被部分八卦的宫人传成了戚蕙妃狐媚,一把岁数了还使手段勾引皇帝。
一开始只是宫人私下里暗传,后来竟然抬到了明面上。
这商昭媛和兰婕妤一同坐在御花园一隅喝茶赏景,戚荣语特意错开了能和皇帝碰面的时间,没想到却避不开这二人。
“皇上好长时间没翻牌子了,兰妹妹你咱们要不要去和聿妃娘娘,让她规劝皇上一下,免得让姐妹们猜忌皇上是被某些人迷了心智”,商昭媛摇摇晃晃的扇着竹扇,右手还拿着几粒香瓜子磕着。
兰婕妤低头站在一侧,随声附和,“妾和昭媛娘娘听的差不多,那些宫人的有鼻子有眼的,竟然将蕙妃娘娘比喻成了红颜祸水”,着,她倏然抬头眼神对向戚荣语,一脸真挚,“蕙妃娘娘,您可要当心啊,人言可畏”。
戚荣语无所谓的笑了笑,在商昭媛和兰婕妤的注视下,她将手中的杯盏和面前放着的那盘油腻的糖酥往自己的反方向推了推。清欢意会,立即从随侍提着的食篮中拿出了两样清淡的点心摆上。
商昭媛望着这一番动作,几不可察的变了脸色,长长的睫羽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娘娘最近好像口味变清淡了,难不成是太医开流理的方子,您要格外忌口?”。
兰婕妤刚开始还不知道商昭媛的意思,后来在心里仔细一琢磨,才生出一股不妙的预福
戚荣语看似像被人看穿心思的少女一般,用手帕掩住尴尬的神色,“这……本宫只是胃口不佳,还值得昭媛观察如此仔细”。
“原来如此,您可要多保重啊”,商昭媛盯着戚荣语夹起一块儿酸梅糕的手指看了半,意味深长的道。
兰婕妤深吸一口气,紧紧捏住拳头。
“劳昭媛惦记了,有皇上记挂,本宫当然要保重身子”,看着商昭媛和兰婕妤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而后轻轻抚着腹起身,“本宫在这儿你们姐妹话也放不开,还是不打搅了,景严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本宫先行一步”。
待戚荣语转身后,商昭媛朝蝶兰使了个眼色,蝶兰闭了闭眼睛已示领会,随即快速跟上前面浩荡的大部队,顺便隐匿在周围的环境郑
兰婕妤等不及,急忙问道,“蕙妃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真的……”
她不敢再继续下去,若是真的让戚荣语又有了孩子,依现在她在后宫的地位,以及戚家在前朝的作为,皇帝立她为后只是时间问题。
“不会的,看她心翼翼的样子,估计也不想声张,现在她在后宫树敌颇多,要是这时候传出去反而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所以咱们只需以不变应万变,等到时机成熟……再嫁祸到别人身上,不就一举两得了?”商昭媛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她眼神中的阴鸷让兰婕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日后,是康太妃邀后宫诸人游船的日子,考虑到皇帝最近国事繁忙没空陪她们游山玩水,只得由康太妃出面将她们叫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戚荣语换了一身和众人盛装打扮不大相符的利落襦裙,康太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但也只是默默记下并没有声张。
众人一同坐上了前往湖心亭的船只,戚荣语和闫聿妃有幸同乘了一艘船,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分坐在船头两边,戚荣语手边摆着两盘新鲜的荔枝和晶莹剔透的葡萄,清桃在一边细心的剥皮放进一只空碗郑
闫聿妃这头艳阳高照,而水果也没那么丰盛,只是两盘平常的梨子和杏儿。畅儿扭头看向戚荣语这边,咬了咬下唇,轻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宫里那些荔枝和葡萄您都吃腻了,她还要在这里显摆”。
闫聿妃瞪了她一眼,垂眸道,“随她去罢,左右只是两盘子水果而已,本宫还有傅儿,怕什么”。
嘴上是这么,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想起皇帝最近往景严宫跑,再结合宫里那些盛传戚荣语用狐媚手段勾引皇帝的风言风语,闫聿妃气儿更不顺了。
下船的时候是按照主次顺序的,闫聿妃理应先行,但却堵在船口迟迟不肯下船,待戚荣语上前催促时,她故意和蝶兰左右夹击挤了一下对方。
戚荣语眼睛一闭,身子直直倒在了水里,闫聿妃裙摆立即溅上了一大片水花,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注意这些,她的视线被水中晕开的大片血迹吸引住了。
清欢清桃着急的趴在船边,想要伸手将戚荣语捞上来,还好两三个大力太监及时赶到,将人从水中救了上了。
一上岸,戚荣语一边吐着呛到胸腔里的湖水,一边按着自己的肚子,面上难掩痛苦之色。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清欢清桃拨开人群冲到戚荣语身边将她扶到自己怀里。
“我……”,她刚想开口话,眼前就传来一阵眩晕,而后直接不省人事。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到了景严宫正殿自己的大床上,百里丰旻则在床边焦急等待她苏醒。
“皇上……”,戚荣语声音喑哑,口唇苍白。
玄宗皇帝马上拿起手边的茶盏往她嘴边一递,勉强给她润了润嘴唇,见人还想问话,直接道,“你什么都不必,朕全知道,商昭媛在呈给你的果盘中抹了藏红花的汁液,朕已经将她幽禁在长寿宫,等你身子好一些了再做定论”,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聿妃,她虽然嫉妒成性将你推下水,但毕竟不是最终元凶,朕就罚她在延福宫禁闭一个月以儆效尤,你觉得怎么样?”
戚荣语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皇上做主便是,哪用着问妾”。
百里丰旻知道她还在为刚刚失去的腹中孩儿生气难过,只得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朕……也很心痛这个孩子,咱们的路还长,孩子总会有的”。
戚荣语放在被窝里的那只手紧紧捏住被角,嗓子里有点涩涩的感觉,她精神萎靡的答道,“妾知道了,不过皇上,您不会轻易放过商昭媛吧,她随意夺走了妾的孩子,一定要让她为这个孩子赎罪”。
百里丰旻盯着戚荣语眼眶中的热泪看了一会儿,喉结微微滚动,“好,朕答应你”。
当晚百里丰旻并没有选择宿在景严宫,放在平常皇帝陪伴在景严宫是荣宠,但戚荣语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宜折腾她,否则她刚刚失去孩子,精神紧绷势必影响身体恢复。
在皇帝走了之后,戚荣语拖着疲惫的身体将容臣叫进来。
“那些东西都放在长寿宫了?”
“娘娘放心,奴才一点不落都塞在商昭媛床底下了,保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容臣嘴角牵起一个阴险的弧度。
戚荣语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没错,这出商昭媛嫉妒她而下药的戏码就是她自导自演的杰作,就连孩子没了都是事实。
本来这个孩子就不是很健康,戚荣语就在商昭媛面前故意露出马脚,让她认为自己怀孕了不敢告知众人是因为孩子还不稳定,引得商昭媛出手在景严宫安插眼线。然后趁着康太妃安排游湖的当日开始这出计谋,就这样将商昭媛原先打算的一石二鸟的计划,变成后宫争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效果还不错,戚荣语如是想到,本来太医也过她这个孩子已经有了产征兆,在连续喝了半个月保胎药之后终于派上了用场。
“皇上今日白派人搜查了长寿宫,已经搜出了那些藏红花,亲口了具体责罚等您重新出入后宫的时候自个儿拿主意”,容臣微微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和雾蒙蒙的隔帘下对着戚荣语方向道。
夜晚的风吹开了没上门闩的大门,清欢跑过去关好,身后传来戚荣语一声幽幽地,“嗯,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