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注定是乾玄宫不同寻常的一天。
凌晨时分,程颂来到乾玄宫汇报在揽著阁查探的结果。
他趁夜将揽著阁仔仔细细地翻查了一遍,得出结论,此人功夫确实了得,如果不是因为宫里凡是封了的地方,都用丝线做了记号以防止有人偷入未被发现,单从外部的痕迹很难看出有人来过。二楼的书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且痕迹从一个架子到另一个架子显出了顺序性,还不知道东西有没有丢,但可以看出此人是想寻找些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了许久,决定暂时先按兵不动,既然此人没找到他想要的,那就一定会找机会再去,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程颂刚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太皇太后就来了。
那时陆泽宇才刚批完奏折,趁着空档想小憩一会儿,得了小陶公公的通报,只能不情不愿地急急从后殿的榻上起身,来接见太皇太后。
一见到人,太皇太后就不满地出声指责:“陛下勤政是天下之福,但是也不该这么不分昼夜地宿在书房。万一伤了龙体,岂不是得不偿失?皇后那边日日为后宫之事操劳,陛下偶尔也要多多关心才是。哀家知道陛下与皇后不是伉俪夫妻,但就算皇后不招你喜欢,也可以招幸其她嫔妃啊。堂堂一国帝王把自己搞得像个孤家寡人一样,怎么让哀家放得下心?”
刚起床就被人一通数落,陆泽宇显然是不开心的,暗自在心里不服:这话表面上是关心我,实则还不是想要掌控我?后宫的那些妃嫔,哪个不是你老人家点头送进来的,心里向着谁还不一定呢。再说这皇后是为后宫之事操劳了,我也知道要关心,但她对别人都温和体贴,独独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有什么办法?
忍住了这些不满,想到大权还握在太皇太后的手上,陆泽宇不动声色地继续做好一个孝顺孙儿,“皇祖母说的是,孙儿近日实是因为公务繁忙,才脱不开身去看望皇后,等过两天事情少了,一定会补偿她的。”
“反正陛下总有很多理由。”太皇太后不满地说,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陆泽宇叫小陶公公看茶,被太皇太后制止了,“陛下不必麻烦了,我说完话就走。”
陆泽宇一听,心中暗暗一紧,这个节骨眼来说事儿,该不会昨天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吧?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皇太后一开口便直捣主题,“陛下可知道揽著阁有人闯进去了?”
心里咯噔一声,眼线果然厉害,这么小的事都瞒不过她。陆泽宇回答说:“孙儿听说了。”
太皇太后一听就急了,“陛下既然听说了,怎么还不赶快派人去查?这可是宫里,有侍卫郎来回巡查。这样都能放进来贼人,这人到底是何身份,有何目的还都是未知。”
相比起来,陆泽宇倒是冷静多了,“皇祖母不必担忧,孙儿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并没有什么要紧,”太皇太后勃然大怒,“陛下现在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小题大做了吗?”
“孙儿不敢,”陆泽宇赶紧作揖,一副惶恐的样子,“孙儿没有责怪皇祖母的意思,只是觉得揽著阁都荒废这么久了,也没什么重要、值钱的东西,或许只是宫里有人动了贪财的心思才闯进去碰碰运气罢了,不用在意。”
“砰”地一声,太皇太后一掌拍在桌上,气得面色都变了,“荒谬,简直是荒谬。揽著阁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也是这宫里的一处禁地,随随便便放任贼人乱闯,我们皇家的威严何在?”
陆泽宇被太皇太后突然的怒气吓得一个激灵,他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如此关系这件事,赶紧回道:“皇祖母教训的是,是孙儿大意了,孙儿这就让人去仔细查清楚。”
太皇太后看了陆泽宇一眼,平息了怒气说道:“陛下莫嫌我一个老人家话多。这揽著阁是先帝下令要封的,从来没有人敢乱闯过。哀家知道你当年就对先帝要封楼的理由颇有微辞,但无论怎样这也是先帝的旨意,陛下还是要认真对待才算对先皇尽孝。”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受教。”陆泽宇说完,立刻当面叫小陶公公进来,“卫熹,去,叫人去揽著阁看看。”
“是。”小陶公公得了令,就去找今日当差的侍卫郎做事了。偏巧不巧,当时候着的人就是苏瑾桐。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苏瑾桐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当日早早离去了,想必是里面设了什么特别的机关防盗,自己未曾看见。难怪当日觉得并无许多侍卫看守,原来是留有后招。他们这么紧张这里,看来这里确有古怪,不能放过。
“小陶公公放心,臣自当竭力去办。”苏瑾桐应下,便带着人马大大方方去了揽著阁。
原本就想着再来一次,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苏瑾桐一边命人仔细搜查,一边自己偷偷地继续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整整折腾了几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这就奇怪了,他们大动干戈,就是为了一个放了一屋子旧书画的破楼,不可能吧?但是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苏瑾桐还是收了队,回去向陆泽宇汇报。
等他回到了乾玄宫,太皇太后已经离去,陆泽宇询问他可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
“回陛下,臣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恕臣无能。”苏瑾桐回答。
“这不怨你,此人武功高强,又熟识宫中情况,想必是早有准备,又怎么可能被轻易发现马脚?查不出来就算了。”陆泽宇说。其实程颂只回家休息了一会儿,一大早就去查侍卫郎的当值记录了,不过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别人插手,准备做做样子搪塞过去就好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苏瑾桐暗想,这个皇帝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精明许多。没进宫前,还只当他是个躲在太皇太后背后,无甚本事的昏君呢。结果这又是私养影卫,又是暗自调查的,自己也要打起精神来仔细应对。他们的争斗与自己无关,只要别被他们识破,在自己还没找到证据之前就先被当成叛贼余孽处置了就好。
“你去将军府一趟,叫大将军过来。”陆泽宇吩咐道。
“是。”苏瑾桐领命,离开了乾玄宫。
他走了刚一会儿,就有一个轻盈、欢快的脚步声靠近了,陆泽宇还在疑惑怎么今日程颂来得这么快,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一袭浅绿色纱裙的小姑娘。
安平今天起得很早,她本来没把昨天的发现当回事,但没想到却梦到了两个兄长为情翻脸。一个是自己从小一起相依为命的哥哥,一个是结拜多年对自己如珠如宝的大哥,万一梦境成真可就糟了。
所以,本着贴心小棉袄的宗旨,她决定来找陆泽宇下棋,顺便帮他解解闷,再去关心关心皇嫂,安慰她多包容一下皇兄,若是两人能产生些感情,皇兄也就不用这么凄凄惨惨,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打定了主意,她就按照计划出现在了这里。
“皇兄。”声音甜甜的响起。
“你怎么来了?”陆泽宇纳闷地问道。
“皇兄这是什么话,安平伤心了,皇兄难道不愿意见到我吗?”安平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
缓过心神,陆泽宇重新开口道:“怎么会呢?皇兄刚刚不过是惊讶罢了,你昨日才拿了心爱的棋谱回去,还不得钻研个几日,怎么这会儿便过来了?”
安平移步到陆泽宇的身旁坐下,说道:“棋谱慢慢看嘛,哪里比得上我的皇兄好看?”
伸手一拍安平的脑门儿,陆泽宇警惕地说:“你今日嘴巴这么甜,倒叫我心里着实不安了,难不成又对皇兄动了什么小心思?”说完,还一脸戒备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保持距离。
“哼,”安平不放弃地又凑上去,“皇兄说话还真是叫人心寒。安平就是来找皇兄下棋、说话的,不喜欢就算了。”
“谁说不喜欢了,卫熹,快去准备。”陆泽宇站起来,快步走下去对着小陶公公吩咐,末了还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去差人叫大将军晚些过来,就说郡主在,他自然会明白的。”
小陶公公虽是心里奇怪,但也不宜多话,领了命就出去了。
不过陆泽宇不知道的是,安平心里想的可不是呆一会儿就走,而是打算在这里赖上他了。